京口,司空府。
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空郗鉴,年已六十七,在晋时已算是高寿,须发皆白,但是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摆在他面前的,正是庾亮派人送来的书信。
郗鉴看完书信之后,望着“司马元瑾”四个字,脑海里搜索了许久,似曾相识,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便问身边的幕僚。
“司马元瑾,故西阳王之孙,拜尚书郎、羽林骑都尉,封永康亭侯。”旁边的幕僚说道。
郗鉴听了幕僚的解释,点了点头,但是似乎仍旧感觉不对。
那幕僚又补了一句:“半月前,其曾赠美酒两坛与明公。”
郗鉴蓦地一拍大腿,想了起来,哈哈笑道:“好酒!”
说完,将那封书信扔给幕僚,道:“代我回信给元规,他身居高位,治军不严,理当自省,岂可与小辈一争高下。”
司徒府。
王导也坐在书房之内,在看庾亮的来信。
庾亮文笔一向不错,虽只是寥寥一两百字,便将司马珂擅杀属下军官的罪行和危害,描述成了滔天大罪,大有若不予以问罪,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军将不军之势。
除此之外,信中还隐隐的含有司马珂统领羽林骑,对王导不利的意思。
只是可惜王导终究是洞庭湖的麻雀,见过大风大浪的,一边饮着司马珂送的蒸馏酒,一边细细的阅读了一遍,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若是一个多月前,司马珂闹出这种事情来,他肯定第一个抓住机会弹劾,只是今非昔比。
他将那封书信,丢给一旁的王悦,问道:“长豫以为如何?”
他一心要培养王悦为自己的接班人,总是时不时的要考他一考。
王悦一看到司马珂的名字,顿时犹豫了起来,只得说道:“孩儿敬听阿爷教导。”
王导知道他为难,点了点头道:“陛下设立羽林骑,并非要对付琅琊王氏。羽林骑之于陛下,不过是要个安心。陛下要安心,为臣子的一定要让其安心才是。否则君臣之间便有了隔阂,长久以往,于我王家不利,易被庾家所乘。”
王导微微叹了口气道:“中护军赵胤,游击将军贾宁等人,目无法纪,朝中颇有微议,如今司马珂统领羽林骑,也算是对其一种震慑,避免其有恃无恐,否则迟早生乱。”
王导当然记得,一年前手握重兵的陶侃,因为赵胤和贾宁等将领违法乱纪,差点要起兵讨伐他,将他罢黜,幸亏老朋友郗鉴坚决不允,但是这件事也是对王导敲了警钟。所以王导思前想后,觉得司司马元瑾统领羽林骑,未必就是一种坏事。
王悦静静的听着。
王导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道:“司马元瑾与我王家历来无冤无仇,但是却与庾家仇怨极深。而我琅琊王氏最大的对手,也是庾家。如今庾亮要我去弹劾司马元瑾,我岂会上当?再说陛下如今是铁了心庇护司马元瑾,我若再弹劾之,岂非是对抗陛下?庾亮小儿,当我王导是傻子么?”
王悦恭声道:“孩儿明白。”
王导又道:“不管如何,琅琊王氏终究是帮了司马元瑾一个大忙,你须让他知晓……平时若无事,多与其走动,带上慧君。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他日我若做了古,你等与他只可为友,不可为敌……你等终究是斗不过他的。”
王悦急忙说道:“父亲春秋鼎盛,必然长寿百年。”
王导淡淡一笑道:“长寿百年,你当为父是彭祖么?”
王悦又问道:“庾征西之信,该如何回复?”
“不回,便是最好的回复。”
“孩儿省得。”
王导沉默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听闻司马珂今日跟孙绰等人在一起,又做了新诗?”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