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汉看见付拾一的时候,满脸的羞臊,搓着手,弓着腰,几乎抬不起头来。
但他仍旧是磕磕巴巴的表达了意思。
他想见一见陈大柱。
付拾一就和王二祥又领着陈老汉去看陈大柱。
进了地牢之后,陈老汉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着看着,就长长的叹息。
声音小小的,仿佛是不愿意听见。
付拾一也就只当没听见,也不问,一路将陈老汉带去了陈大柱的面前。
陈大柱也没想到陈老汉会来,抬起头来时候看见佝偻的陈老汉,整个人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
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满腹委屈,他最后迟疑着喊了一嗓子:“阿耶。”
陈大柱的眼睛都还是红肿的,嗓子也是嘶哑的,加上胡子和瘦削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有那么一点可怜落拓的意思。
付拾一和王二祥稍微退开了一些,让他们父子两个可以说说话。
只是陈老汉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陈大柱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父子两个就这么对视着,根本就是两两相望,相顾无言。
如果这是一男一女,付拾一瞬间能脑补出一出含情脉脉的,感天动地的爱情。
可放在这对父子身上,付拾一就只有叹气和唏嘘。
最亲近的关系,最浓厚的血缘,可却隔着最沉默的海洋。
陈老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又放弃,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来。
是个快用烂了的钱袋子。
里头沉甸甸的,还有铜钱碰撞的声音。
他隔着栏杆,递过去给陈大柱。
陈大柱看着这个钱袋子,张着口,还没发出半点声音,眼泪就猛然落了下来。
那钱袋子仿佛有千钧重,陈大柱根本就不敢伸出手去接。
但他慢慢的跪了下去,泣不成声:“阿耶我不要。您留着吧。”
“拿着吧。”陈老汉却没有收回来的意思,也终于说出了今天第一句话。
陈老汉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是很正常的。
他又将钱袋子往里送了送,这个举动,显得有些执拗。
他又道:“路上留着花。花不完的,攒起来。以后过日子,就得靠你自己了。”
陈老汉又不说话了。
他就那么看着陈大柱。
陈大柱对着陈老汉磕头,一面磕头一面认错:“阿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陈老汉将钱袋子弯腰放在地上,也没多说什么:“知道错了,以后就改。”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也想不到什么要说的了,索性将手往后一背,“大柱,这个地方你呆不下去,以后换个地界活吧。忘了这边,忘了我和你娘。俩娃子我给你好好养着,甭操心。”
而后,陈老汉就慢慢的往外走了。
愣是一眼没多看陈大柱。
他背对着陈大柱,陈大柱也看不见他脸上的泪。
付拾一却看得明明白白的。
老人家的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有泪水滚落出来,然后浸润在那些沟沟壑壑里,消失不见。
陈老汉走得比来时候,更慢了。
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他背上,让他走不动。
陈大柱在背后放声大哭,撕心裂肺的。
可也说不出一句话。
付拾一领着陈老汉从地牢出来,又带去喝了点热水,缓和一下情绪。
陈老汉喝了一碗水,说什么也不肯再留下,就这么一个人,背着手,踏上了回家的路。
付拾一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不是滋味。
陈老汉应该是背着其他人,偷偷摸摸过来的。就跟魏婆子一样。
怎么说呢,就是可怜天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