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英忽然笑了起来,“知道你不是读书人,所以大概也就不知道煎水作冰、缘木求鱼是什么意思,但竹篮打水海底捞月的意思,你大概是知晓的罢。”
郭大战刀出鞘,拉开了架势。
在他看来,杀一个读书人,不费吹飞之力,一刀不行那就两刀,最多五刀可取卢象英项上人头。
卢象英此时说什么都是在拖延时间。
郭大也不想废话。
先杀卢象英。
再埋伏一番,杀了卢象英的仆人,留下徐氏,那么徐氏想要活命,就只有嫁给他,而卢象英主仆的钱财藏在何处,徐氏大抵是该知道的。
这就是沙场老兵。
做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但卢象英下一句话让郭大停顿了下来,“你既然知道中元奴变徐族和缪家已经灭族,难道就不知道,徐族和缪家的财富,早已烟消云散?”
郭大有些不解,为何卢象英要说这事。
卢象英继续道:“中元奴变,是四乡大族的奴仆联合起来,将四乡大族几乎杀了个干净,又烧毁宅院,瓜分田地,所以你的如意算盘行不通,现在徐族和缪家的房产、田产都已经是明日黄花。”
郭大愕然。
这事他还真知道,也知道江阴城今日封刀之后,幸存者不超过百人,如此少的幸存者中更不可能会有徐族和缪家的人。
这意味着徐族和缪家基本上灭族了。
他这才打上了徐氏的主意。
徐氏是徐族和缪家唯一的继承者,作为她的丈夫,自然也是唯一的拥有者。
可卢象英这么一说,郭大茫然了。
这么说……
徐族和缪家的财富,真的一分不剩了?
嗯,不对!
郭大咧嘴一笑,缓缓逼近卢象英,“如你所说,也许徐族和缪家的田产确实被瓜分了,但是房产没人瓜分得了,何况现在江阴城还有几个活人?那些被瓜分的田产房产又成了无主之地,等些时日清庭派人来管理江阴城,老子只要给知县一点钱财好处,就能彼此合作瓜分这笔财富,即使有些房产田产无法找回,但哪怕只有小半个徐族和缪家,也是不可想象的财富!”
仅仅是徐族的房产田产,哪怕只找回十分之一,几辈子也用不完。
说到这里,郭大的眼神几乎疯癫般的狂热。
触手可及的财富,让他无比亢奋。
他已经想好了,杀了卢象英主仆后,他今夜在前湖庙把徐氏办了,一则是他需要发泄,另一方面是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由不得她不嫁给自己。
卢象英暗暗叫苦。
不得不承认,郭大的这一番谋划,确实在理。
江阴城几乎没几个活人,只要牢牢抓住徐氏,再贿赂新任知县,确实可以一起瓜分徐族和缪家的田产房产。
江阴城十室九空,清庭不会让一座城池荒废,所以会迁民进城。
甚至不需要迁民。
城外那些没被清军、降兵屠杀的百姓,等清兵一走就会跑进城来占据房屋。
但对于那些还算完整的庄园、豪宅,会被官员优先占有,剩下的地段、品相好的房产,则会拿来售卖,变成清军继续南下的军饷和粮草、弹药。
当然,有主的房产会归还原主。
所以郭大这个操作真的可行,只要和知县勾结,确实能拿回徐族大部分房产。
甚至田产也可以。
反正新任知县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一块大蛋糕,乐得有人帮忙操作,互赢互利。
盯着逼近的郭大,看着那副肮脏嘴脸,直到这一刻,卢象英才真正的明白,要在乱世之中求生,究竟需要面对什么。
尸首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人心。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