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日夜,广州知府妻弟陈厚文暴毙于香翠楼,殓尸的仵作仔细查看后,悄悄地告诉县衙捕头,说这位醉心于花街柳巷的大少爷很大可能是纵欲而亡。众多捕快在查看了香翠楼四下环境,并详细盘查了楼中的清倌、窑姐、龟公后,没有发现任何证据可以表明是有人暗害于他。
广州知府衙门来的那位清客,听到捕头的汇报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吩咐人将尸体抬回了陈家,然后自去向知府复命。
汉洲货栈的周二贵带着几个伙计,捧着一面三尺见方的镜子,恭敬地等候在陈厚文府邸耳房里,让府里的门丁通报他的来访,整个人表现的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我家大爷昨夜过世了。”一个管家阴沉着脸来到周二贵面前,“将礼品放下,你自去吧。”
“啊?陈公子怎会突然过世?昨晚我们还一起见了面,商议了几笔重要的生意。”周二贵惊讶地说道。
那个管家冷冷地看着周二贵,心想,这商人多半是昨晚有事求到他家主人了,今日一早便过来送礼。如今主家身亡,他们这些下人恐怕过不了几日,就要星散离去了。在这里与他啰嗦什么,赶紧回去瞧瞧能从府里划拉些什么东西在手里才是最为重要的。
“走,去知府衙门。”离开了陈厚文府邸,周二贵脸上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意。
虽然真的如同驻广州黑衣卫主事曹松所言,使这个陈厚文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但为了收拾首尾,周二贵还是要做一些遮掩。他索性直接去寻那广州知府何学义大人的夫人,以死者陈厚文商业伙伴的名义,送一份厚礼与她。除了要撇清关系,还试图想着能与广州知府搭上关系。
痛失亲人且处于悲痛当中的知府妇人自然是无暇见周二贵的,但对于他送来的一大一小的两块镜子,却是欣然收下了。府里的二管家,笑吟吟的将周二贵送出府门。他知道,这位大掌柜送来的镜子,让家里的几个小公子和小姐极为喜欢,夫人虽未见他,但也吩咐要好生招呼他。若有不为难的请求,不妨帮他办了。
不过,这位周掌柜倒是知情识趣,什么要求都没提,只是对昔日的合作伙伴不幸逝世报以沉痛哀悼,还对知府夫人表示慰问。临走时,还塞了几块西洋银币与他,瞧着也有五六两银子。
莱纳·托雷斯·萨拉斯安静地站在一个街口,看着汉洲货栈不断进进出出的商人,门外还停着几辆等着装货的马车。四五个伙计均是双手小心地捧着一件件被包装材料遮盖严实的物什,轻轻的放在铺满稻草的马车厢里。验货的商家谨慎地在旁边掀开厚厚的包装纸一角,仔细地查验检视。
莱纳·托雷斯·萨拉斯知道那些正在装运的货物是镜子,而且是尺见方的大镜面。若是在一年前,随便一块三尺大小的镜子,就价值三千两银子。但如今,据说汉洲人只售卖一千五百两银子,仅仅是以前的一半价格。
作为一个来自热那亚的商人,莱纳·托雷斯·萨拉斯知道,他们这些来自最早也是最为主要制造玻璃地区的贸易商人,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商业对手。不论是玻璃制品,还是镜子,以前拥有的超高垄断贸易利润,将可能不复存在了。
那些汉洲生产的镜子和玻璃制品,莱纳·托雷斯·萨拉斯已经在几天前就亲眼看到了,从品相,从质量,再到清晰度,丝毫不亚于产自威尼斯地区的玻璃产品。
他不知道汉洲是如何获得这项仅在欧洲少数几个国家流传的技术,而且还能一次性地往广州市场投放如此之多。这意味着,他跨越大半个地球,行程数万里,耗时六个月,才坐着葡萄牙人的商船,带着数量不多的镜子来到明国,妄图大赚一笔的愿望彻底落空了。
虽然,按照汉洲人的价格将手中的镜子和玻璃制品卖出去,他也能获得近四五倍的利润。但是,他最初的预想,可是要获得十倍以上的利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