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土楼外议事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第一个站出来发表意见的自是今日在街上拦人的荀谌,其人却是一改方才的恭谦有礼,上来就抛出几个十分犀利的问题?
“敢问王妃,您做出这个继续激化矛盾决定之时,可知道冀州九郡有多少城池、小邑,多少人口,多少世家豪族,多少关卡、要塞、河流?您将整个冀州世族推向敌人,对方一个坚壁清野便足以让您的军队寸步难行,您在没有粮草,又有外敌入侵之下,要如何打下被宗贼占据的城池?又要如何击退公孙瓒这外敌?”
张茉心里是虚的,面上却从容答道,“冀州的地形、人文我还是稍有了解的,冀州有九十九县,大小城邑一百二十四座……”
她说着唤人取来冀州舆图悬于墙上,荀谌问的地形问题在上面多有标注,张茉继续道,“人口、豪绅数量,去年沮州牧丈量土地时也一并让人做了统计,我心中亦有数,至于要如何在缺粮情况下清理各郡县宗贼和驱除公孙瓒,正是我今日召见诸位的目的。”
看着眼前这一份制作十分精良的地图,荀谌霎时呆住了,老实说,他在冀州待了这么多年也不太清楚冀州各地具体的地形人文,方才那样问只是想以一个大数据吓一吓她,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她知道得比自己还清楚。
荀谌心中佩服的同时也很快反应过来,又问,“王妃既然如此清楚,我们便暂且不说此战的最终结果,今日先来试想一下后果。逼反冀州所有郡县,各地宗贼据城而守,您想清理他们必得一城一县攻打下来,可有想过冀州最终会被打成什么样子?您这是要把冀州变为第二个雍州啊,就算最后您成功打退外敌、清理内贼,冀州百姓也都跑光、死光了,你要这一片白地又有何用?”
这下轮到张茉无言以对了,她这两日满脑子都是在想去哪里弄粮草,这战该如何打,也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却没想过这样打下来对冀州百姓的影响,不说跑光死光这些,如此大规模大范围作战,势必影响今年春耕,明年冀州要饿死多少人?
荀谌之所以问她冀州人口,就是在告诉她,靠并州或者其他州郡的产粮,加上作战需要的粮草,根本援助不了冀州百姓。
“冀州如今造反的宗贼还少?”
吕布在几案下握住媳妇儿有些颤抖的手,说道,“就算孤妥协了,那些人就能安分下来?不将叛贼揪出来,公孙瓒大军打来之时,便是常山、巨鹿丢失之日,不如提前将暗贼逼出来,知道敌人在何处,要防或是要打,有个明确目标,再者,只要攻破四五座城,首期的军粮也便有了,孤可再从并州调军过去,一面对抗公孙瓒,一面清理内贼补给粮草。”
荀谌摇头叹气,“大王这样是真要把整个冀州打成白地。”
吕布哼道,“不先清理内贼,你倒是说说,该如何打?那些宗贼俱出自本乡本土,互相包庇,出则为贼,归则为民,公明、子经几番出兵,却收效甚微,若是在公孙瓒大军来时,他等聚众偷袭我军后方,我冀州军区便有全军覆没之险。”
荀谌还想辩驳,吕布却打断他,“冀州局面已然如此,妥协或激化不过是陷入战乱的区域狭广之分,这战是必须要打的。”
“这样打胜算真的太低了……”
荀谌轻轻叹了一句,摇了摇头,坐回位置上不再言语,旁边陈宫本来想开口,不过见吕布心意已决,想想还是算了,五十步和百步区别并不大,打大半个冀州和一整个冀州,也不过是难度和破坏面大小之分,与其在此争辩这个,不如想点实际办法,解决眼前困境。
“大王和王妃既然心意已决,在下觉得,与其以削减部曲逼内贼明反,不如以征粮为借口。”
就在众人陷入沉默之时,贾诩开口了,他老神自在坐于位置上,微眯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