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一道门离开,顺着阶梯向下三次,来到了一条幽暗的地道中——双方心平气和,就好像这是一场官方安排的接待游览,本地园主热情好客,有求必应。客人则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宾主尽欢——尽管亡灵和恶魔都很难达到真正的欢乐。
起码做到了看上去是那样。
只剩一名影子将军跟着他们,影子小队短小精悍,个个都是飘忽不定的精英,想要搞清楚他们到底是三行四列,还是四行三列绝对是徒劳。在头顶飘来飘去,偶尔爆燃的磷光下,能更加清楚看到数目的是被挑选过的两名解离射手和两名死魂骑士(他们的箭特别解离,他们的魂特别死)。
再加上始终如一的两个半个办事员,以查和伸肠·衬组成了游览队伍。起码看上去那样。以查不是第一次来杀生域,但却是第一次来眼前的场所。
像要坐实这的确是一场无害的漫游一样,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周围,一边侧耳聆听伸肠·衬对地道两侧延伸场所的介绍。
检验所、各种池子,工坊(有很多种,分工极细,表皮鞣制,拼接和缝合都分为了三个不同的工坊,更别说对付灵体和骨骼了,塔粒粒奇要么会爱爆这里要么会恨死这里),墓地——各种用途的,有的能用来睡觉,有的单单只是不能用来睡觉。
高处随处可见颤颤巍巍的脚手架和起重机械。有些是古典形制。有些相当时髦——当然,他所知道的时髦说不定已经成了古典形制,而所认为的古典形制又成为了新的时髦。还有些结构和技巧他从来没有见过——起码没有见过已经进入应用的版本。
以查问了不少问题——其中几个并非单纯是为了扮演自己的客人身份,伸肠·衬一一应答,他能听出来,也绝非全部都是为了应付他。
这片区域很可能比他想的大。无论他想它有多大,可能都比他想象的都要大。就像无论生者如何对死亡做好准备,它往往还是会出乎意料。从某种程度上,他相信《死之书》的一部分是对的。
比如说,生者对死灵一种无伤大雅的偏见,认为他们理应住在四通八达的地下城市中。
就像其他许多偏见一样,这个偏见有一定的正确之处。他们走在了地下通道收紧的部分,但这里依然显得很宽敞。一边是壕沟,许多骷髅和回魂尸在沟边的脚手架和沟中默默地工作。
“管道。”伸肠·衬说。“一共十六根。间距两尺。厚度三尺半,上下八根相对。每隔两个区域有一整套阀门监控。我们还在建造。这不是个大工程,但也不小。从起尸所流下的原料途径沉淀池,分重池,流向各个工坊,再从各个工坊流向检验所,再从检验所二次分开,流向各个墓地。它们所起的作用就是你这样。死灵起尸的流程获得了极大的改进。这多亏了你。”
“多亏了我。”
以查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不需要加上疑问的语气就能表示态度。显然。加害之心是最好的动力,伸肠·衬对他过去的七千年身在何处一清二楚。他既然在别的地方,就不能在这里或者某间他宁愿戴着的破烂研究室里,去改进变活为死的流程,什么的。
“喔。你可能不知道。”伸肠·衬黏糊糊地说——这是“笑”的死亡版本,微妙的区别在于嘴角幅度和面部裂缝中涌出的汁液浓度。“这个简单的工程包含着大量来自各大位面的智慧结晶。”
“这里是杀生域。”以查说。“而杀生域是……”
他停住了。为了是伸肠·衬托在这里插话。这样比提问更能彰显出对方的优良品德——彰显出对方的优良品德也来自于恶魔的本能,它在各个恶魔身上的具象化不同,有的是让对方显得更加高尚,有的是让自己更加卑鄙。有的是直接扭曲“优良品德”本身的含义。不管怎么样,伸肠·衬果然接话了。
“杀生域是孤立区域。”伸肠·衬说。“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