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还是要让道长教他书法武艺的。比如这手字,我家里人可是写不来这么好,现在去上私塾,束脩收的恁贵,先生也没道长的学问多……”
他还没说完,就遭一口打断“你倒打的好主意,赖上我了不成?”
邵舟笑着从席上起来,向对面那人唱了个喏“那小子先谢过了。”
清慧道人对他无奈,只好说“陪我出去走走,最近黄梅季,纸张潮湿,也没法写字。”
果然,外面的雨丝缠绵流转,只潮湿了地皮。吹落在地下的槐花榆钱青白相间,缀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邵舟怕清慧道人受了寒,夜里咳起来无人照看,就在他身边小心为他撑着纸伞。他们缓步到山顶茅亭中,才停步观看。
羊角山位于陕州城北部,其险峻有诗赞曰“独角悬空黄河中,疑是三峡飞来峰。仰首苍松三千丈,俯视惊涛泻九州。”在山顶尽揽陕州四面环山三面江水,半城烟树半城田亩的胜景。远处城墙上,依稀可见士卒带甲挎剑巡逻的身影,那面经历了战火与鲜血的大旗竖在关头,哪怕旗帜沾了哀婉的雨丝没法翻飞飘举,那“中流砥柱”四个遒劲大字都已映刻在此处居民心魂之中,无一日忘记。
细雨润湿流光,他们一人坐在山石之上,一人侍立于侧,都只看着天地之间的迷蒙安宁之态。山下有老者赶着耕牛吆喝着路过,又有采药人挑着担子从石径下来,在山道上逍遥作歌,渐渐又去得远了。
“昨日,我梦见邵云了。”
“他问我,你来了这里一遭,可去过淮上了吗?看过南阳了吗?拜了尧山山神庙了吗?去京城岳台了吗?我答,都未。”
“他就老大不乐意,跟我甩脸色说,那你来这里作甚?这几年不是白呆了?咱没指望你进京城见神仙一样的官家,可倒是把天下游览一番,俺听着也快意些个。”
邵舟抿嘴一乐,“这倒确实是家兄的脾气。”
他还未来及继续攀谈,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足音,邵舟回头一看,正是府衙里的一个青衣仆役。来人见面便匆匆揖了一礼,“管家让小的好找,晋王殿下和邵节度在议事,唤您过去。”
清慧道人静坐在石上,并未回头,听了只淡淡道“去罢,莫耽误事体。”
邵舟心中不知怎么,总是有些惴惴,犹豫着说,“那小子过两日再来,给先生送新裁的道衣。”
“好。”
“还有先生不要只吃陈米,久了对脾胃不好。”
“又没有腐坏,吃了怎的?”
“今日带了新磨的金粉,先生不要抄写太过,伤了眼睛不好养。”
“现在一天也就只写一张,金粉用完了再说。”
“那先生夜里要记得服药,咳久了总是伤身,家兄说从东京那边来了个大夫,之前是岳家军的内科圣手,赶明儿带来给先生瞧瞧。”
他站在那里啰里啰嗦,总觉得有叮嘱不完的事体,终于惹得清慧道人不耐烦起来,一甩袖子,“你话今日怎么这么许多!休烦我,去忙你的罢!”
邵舟笑着打个躬“是,这就去了。”
他随着仆役匆匆而行,下到半山时停步,回首望去,那人还坐在亭中未曾移步。其身影端庄不可摧折,似与他前世今生守护的青山、大河,和着无边的烟雨融为一体。
又两日,邵舟复上吕祖观,门环铜锁虚挂,木扇半掩。
他悄步走进去,落花满地,庭中静寂,四下皆是鸟鸣鹃啼之音,远处风啸松海,平添无限孤寂之意。
那人常在的静室如今空无人迹,只留下满墙满壁的纸卷,书案前用铜簪钉了一页白纸。邵舟走过去,见上面的字正是他熟识的清慧道人的笔迹。想来那人出身豪强之族,幼时一定得过名师指点,又加自己天资聪颖,苦练不辍,才能有这样牵丝飘举,提捺雍容的好字。那张谢公笺托在手中轻若无物,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