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娘别过身子,也不看陈兴祖一眼,阴阳怪气道:「噢哟,那可不敢当,不敢当。我大儿出息的很,本就是太湖第一捕鱼手,更是德贤楼柳东家所看重之人,怎还会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不敢当,不敢当啊。」
而此时内堂中的陈大维听了此话后,极为不满的一拍大腿,心中更是暗骂罗三娘不顶事,说话太冲。
陈兴祖低头憨憨一笑,说道:「娘,孩儿的性子你最是熟悉。我嘴笨,不会说话,也不会讨好爹爹和娘的欢心。因此,一直以来,我都努力学好捕鱼的本事,要做个对得起家里,对得起爹爹和娘的人。」
罗三娘冷笑道:「是,你是有本事了,这家里上上下下都得靠你一个人来养了,你就想当这一家之主了是也不是?陈兴祖,娘告诉你,哼!你爹爹和我都活的好好的呢,只要我二人都还在,这家里便由不得你说话!若是你仍旧一意孤行,说不得,我看还是分家罢,你我谁都不用烦了谁,谁也不用见了谁。」
陈兴祖吓得忙跪在了罗三娘跟前,诚惶诚恐的抬头看着罗三娘,惊道:「娘!这家里一直都是由爹爹和娘做主,孩儿何时有过非分之想,更不会想要分家,孩儿只想着尽心尽孝,好好孝敬爹娘。」
罗三娘冷哼一声,正欲说话,内堂的陈大维却大声道:「三娘,我腿有些不适,你进来看看罢。」罗三娘听后白了陈兴祖一眼,起身进了内堂。而陈兴祖似是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仍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他低着头,看着地面,面色惶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罗三娘待他不好,一有不顺就是打骂,因此他自小便怕罗三娘,如今虽已是过而立之年,可心中那份恐惧之心依旧存在。
过不多时,罗三娘出了内堂,重又坐到陈兴祖跟前,她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陈兴祖,心中虽是冷笑不止,却伸手欲扶起跪着的陈兴祖。陈兴祖惶恐,并未起身,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了罗三娘,却见她面色温和,眯眼含笑,心中不禁一呆,他从未见过罗三娘以此和善面目对待自己,看的有些愣愣,心头原本的惊惧之色便去了大半。
罗三娘心中叹气,伸出的双手仍是扶着陈兴祖,说道:「好孩儿,别跪着了,先起来罢,起来说话。」
陈兴祖闻言,这才站起身子,双手交叉胸前,低头躬身恭恭敬敬的站于罗三娘身侧。罗三娘拉过陈兴祖,温言道:「这常言有云,虎毒不食子,你是我的大儿,是我亲生亲养的,我怎会不怜爱你?不错,我是待你西屋苛刻了些。可你哪里知道,自从你爹爹折了腿之后,扛起整个家的担子就落到了我的肩上,我不过一个弱女子,每天所思的尽是如何喂饱那十张嘴,如何养活这十口人。你爹爹昨日说的话你也是知晓的,他说的极是,大郎和二娘皆还小,当不得甚么事,广祖捕鱼技艺同你相比却又相差极远,做不得甚么事,三郎和四郎更不用提了。因而这家里唯一能捕鱼之人便是你了。我便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你身上。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娘待你许是薄了点苛了点,对美娘和二娘也甚是严了些,还望你西屋的莫要往心里去,若是,哎,若是啊,你心中仍有怨气的,那也罢,就照我适才所说的,分家,你西屋就去老宅住,这里就留给你爹爹和我养老之用罢,至于送终的钱你也莫要担心,你爹爹还留了些棺材钱,买两口薄棺材也还是够了的。」
陈兴祖听后「扑通」一声又跪于罗三娘跟前,急道:「娘!你说的这是甚么话。我何时责备过你和爹爹。这家里情形我都清楚,都明白,只要家里能吃上饭,能过的好,我就是累点苦点,也在所不惜。娘生我养我,着实的不易,这等恩情,我也只得做牛做马来回报了。这家是爹娘的,广祖的,亦是我的,分家之事,以后娘你休要再提了,若是让人知
晓了,都要怪我是不孝之子了。」陈兴祖说完,对着罗三娘重重的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