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道路上,发出得得的声音。此时夜早已深了,街上根本没有行人,只有那些得知今夜发生了事情的苏州府衙役们,满脸睡眼惺松地四处瞥着,不过他们还算好,至少比江南居街前的兄弟们轻松些,听说那里的弟兄今天晚上抬死尸、拣断肢,已经有好几位恶心地吐了出来。
范闲半倚在椅背上,双手轻轻拈着自己的眉心,强行驱除自己脑中的疲惫与心中时刻准备跳将出来砍杀一阵的强烈冲动,任由马车带着自己,在安静的苏州夜街上行走。
马车之旁是几名虎卫,今天夏栖飞遇刺,范闲出行的保安工作也加强了不少。
没有过多久,马车便来到了江南总督府的侧门前,也来不及递什么名贴,范闲很直接地用自己的脸当了通行证,一路往总督府里钻,在总督府管家下人们满脸不解的拱卫下,直接来到了总督府待密客用的后园花厅。
茶端上来还没有喝两口,管家口中说早已睡了的江南总督薛清便赶了过来。
范闲抬头,看着薛清的打扮,一怔之后笑了起来,这位总督大人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哪像是刚从床上被自己闹起来的模样,看来今天晚上,苏州城里的官员没几个人能睡的好。
薛清见他笑,也忍不住笑了,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很直接地问道:“钦差大人连夜前来,有何贵干?”
范闲回答的更直接,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今天晚上,有人要杀我的人,所以我准备杀人。”
江南总督微怔,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当然清楚今天晚上苏州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料到一向阴狠护短的范闲,肯定会对明家下手,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在事前来通知自己,这种姿态,让薛清感到一丝舒服。
薛清沉忖片刻后,和声说道:“本官能理解钦差大人此时心情。”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理解当然不代表支持。范闲也明白这一点,明家毕竟是江南望族,族中子弟以数万计,在朝野之中的助力更是不知凡几,明家的手脚早已深深地植入了江南百姓的生活中间,如果范闲想要动用监察院的武力,对明家进行简单粗暴的欺压,那一定会引起无数的反弹,江南的局势说不定会因此形成大的动荡。
江南不能乱,一旦乱了,身为江南总督的薛清自然首当其冲,他根本无法向朝廷和陛下交待,所以当着范闲的面,他只能说理解,而不肯说出其他的东西。
而且对于范闲来说,黑骑仍在江北之地,不到最后一步,他是断不敢冒着皇帝猜忌,群臣大哗的风险调兵入苏州。所以此时他手头可以利用的力量其实并不太多,要对付明家这种角色,他很需要江南总督薛清的帮助,至少是默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连夜赶来总督府的原因。
知道薛清在担心什么,范闲微笑说道:“总督大人放心,本官虽有些豪放之气,但做起事来,也是会讲规矩的。”
薛清心头稍安,他本不是长公主那边的人,所以对于监察院与皇子的斗争愿意置身事外,而今夜明家竟然派人在江南居之前暗杀压标商人……虽然谁都知道那个商人其实是水匪……但这个事实,依然让这位封疆大吏感到了愤怒。
商,便要有商的本份与界限,明家今夜,已经越了线了。
更何况杀人所在的江南居,可是总督大人的产业。
“内库十六标全部定下之前,本官不会动手。”范闲望着薛清的眼睛,和声说道:“后天之后,我会让明家为此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让他们受些教训就成了。”薛清叹息着,像一个悲天悯人的苦修士。
范闲微笑着,心里明白这位总督大人依然是不愿意事情闹的太大,而自己本来也就没有奢望,几天之内就将延绵百年的大族敲的风吹雨打去,说道:“大人放心,自有分寸。”
“证据,关键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