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充告辞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检查了酒肉没有问题,徐牧才让马毅分发下去,算是犒劳了一番。
“马毅,安排人手,循着营地值夜。”
起于微末,对于乱世的警觉,徐牧更要慎重几分。
……
夜尽天明。
庆幸没有发生任何祸事。
只等吃过了早食,终于,在恪州的官道上,便有另一支数千人的大军,迎面缓缓行来。
“主公,陵王来了。”弓狗骑马来报。
徐牧点头。能走到这一步的,都不会是傻子。不用想,他都知道,在这数千人的后面,同样会跟着接应的大军。
“马毅,去准备酒食。”
徐牧估摸着,那位恪州的黄道充,指不定又要跳出来。但不管如何,现在的情况之下,他确实希望,能和左师仁达成暗盟的协议。
长伍停下。
在急急的江风之中,一个脸色儒雅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下了马车。走得很稳,每一步,皆带着一股由内而发的雅致。
至少有十余个近卫,按着刀,四顾周围。若是出现什么异动,徐牧毫不怀疑,这些近卫,会帮着挡死。
“可是蜀王徐牧?”中年男子笑语盈盈,端身长揖。声音不急不缓,有些让人如沐春风。
徐牧抬了手,“徐牧见过陵王。”
放在上一世,他觉得最福相的轮廓,应当是和弥勒佛差不多。但面前的左师仁,乍看之下,更显得福态无比。
一举一动,都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儒雅。在人看来,这人儿,似乎是连蚂蚁也没踩过。
也难怪,会被称为天下仁名了。
“略备薄酒,陵王请上座。”
左师仁笑了笑,“先前看到了黄道充,想着要跟过来,怕扰了你我的清净,我将他赶走了。”
“临江而席,共论天下,原本就只是你我之间的事情。”
徐牧点头。
可没想到,面前的左师仁刚席地坐下,脸色便微微皱了起来。低着头,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酒食。
“陵王,莫非是不喜这些?”
左师仁脸庞沉痛,闭上眼睛,“不瞒蜀王啊,此一番攻伐楚州。乃是楚王不仁,我实不忍楚州百姓受苦,不得已才出兵。又想到楚州百姓,有许多做了难民,缺衣少吃……如今,见着这等丰盛的酒食,两相之下,悲从心来啊。”
你可拉鸡毛倒吧。徐牧心底无语。
明面上,徐牧还是拍了一句。
“陵王顾念百姓,当真是天下仁名。”
就是这一句,左师仁才转了画风,笑了起来。
“不敢当的。我左师仁此生最大的念想,无非是让天下安定,百姓衣食无忧。”
徐牧沉默,没打算再拍一个。
与这种人打交道,话,便只能三分。无非是隐约的共同利益,才让他和左师仁,能临江而席。
估摸着,左师仁也懒得再摆拍了。顿了顿,抬头看向徐牧,淡淡开口。
“当年蜀王北上拒狄,我也是听的。奈何陵州境内,忽而有了天灾,若不然,那时候便能与蜀王,一起杀狄人了。”
“狄人野心不死,若有下一次犯边,我会提早联络陵王。”徐牧笑着回话。
左师仁目光一滞,似是犹豫了下,没在这个话头上,继续拉扯。
“蜀州的情况,我是听了。蜀王的来信,我亦是细细看了几遍。”
徐牧平静地拿起酒壶,帮着斟了一盏酒。
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贾周还活着。成都的信笺,都是以他的名义,送出去的。
“陵王,你我共饮一杯。”
左师仁沉默了会,看着酒盏里的酒,久久抬头一笑,“蜀王,我这里尚有好酒,我让人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