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钰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让锦衣卫监督大臣,如今是大厦将倾,以朱高燧的多疑性子,岂会放心。
马钰微微一笑,道:“陛下,微臣早已在金陵内外,广撒眼线,请陛下放心。”
朱高燧亦是笑了,他抚着御案,淡淡的道:“是么?这便好极了,朕这几日寝食难安,这谅山贼,终究不可怕,怕的,能谋我大明江山的,必在金陵,终究,朕乃是天子,太祖嫡孙,贵不可言,受命于天,执掌天下,这民心,还是向着朕的,否则江西士绅,何故散尽家财,也要抵抗谅山贼,否则这江南江北,何故能筹募如此多的乡勇,那郝风楼父子,固是蛊惑人心,毕竟,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啊。朕现在这金陵,有精兵数十万,固若金汤,江西又有丘福抵挡谅山贼主力北上,区区蟊贼,如何能动摇朕的根基。朕所虑者,无非是有不忠不义之辈,暗中勾结乱党而已。”
马钰笑了,道:“陛下深谋远虑,非常人所及。”
朱高燧这样说,其实既是骗马钰,某种程度,也是在骗自己,这番话之后,他便松了口气,旋即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先帝的祭日,朕对先帝,甚是怀念,先帝的音容笑貌,至今总是在朕心里浮现,前几日,朕做了一个梦,乃是先帝所托,说朕乃是他在这世上所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定要教朕做个好皇帝,使百姓安居乐见。方才不失为人子,朕醒来之后。真是唏嘘万千,哎……先帝在时,最是喜爱朕,对朕疼爱有加,朕记得,先帝召朕暖阁觐见,对朕说,朕虽是幼子。可最是端庄,心无邪念,不似皇兄们擅斤斤计较,心性薄凉,因而有意传之大位,那时的朕,真是战战兢兢。不敢接受,一再说祖法自有成制,国有长储,理应立长……哈……这些事,真真历历在目……”
说到这里时,朱高燧竟是显得情绪激动。或许这些‘幻想’出来的故事,某种程度连他自己都骗了。
前些日子,他召翰林文史馆的大臣来见,也着重说了这件事。
马钰只是唯唯诺诺,再三说是。
朱高燧话锋一转:“是以朕就在想。朕克继大统以来,虽有谅山贼变。天下纷纷,可是朕没有一日,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日夜操劳,如今贼军丧心病狂,可是迟早,覆亡在即,先帝在泉下,岂可不知,朕有意告慰先帝英灵,只是若大张旗鼓,不免惊扰百姓,不妨就在祭日那一天,在宫中缅怀先帝,届时少不得要沐浴更衣,焚香净手……哎……”说到这里,朱高燧重重叹口气,他的眼眶里,竟是沾了泪花,良久,带着几分哽咽:“子欲养而亲不待,朕富有四海,只是这父子人伦,乃是朕之憾事。”
或许是朱高燧很少向人说这些,说着说着,竟是有些絮絮叨叨,好在马钰只是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待朱高燧牢骚发完了,倒也清醒过来,慢悠悠的道:“好啦,你退下吧,朕吩咐你的事,你尽力去做,你呢……是朕的腹心,自是不会薄待了你。”
目送走了马钰,朱高燧又是唏嘘,他隐隐感觉到了不安,这种不安,已经越来越强烈。
他口里喃喃的念:“郝风楼啊郝风楼,你可真是朕的天敌,你活着一日,朕真是一日都不曾安生。不过……”他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杀机,那表情,开始变得冷冽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终有一日,朕要教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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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万谅山军,并不算多,可是沿途扫荡,竟是势如破竹,这一方面,是官军畏谅山军如虎,另一方面,却也出自朱高燧的谨慎,他已经不敢再赌了,而郝风楼却像是一个赢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