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渐渐松开,然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靠在了后面的椅背上,疲惫地说“你果然不再相信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自言自语“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全世界都可以不相信我,只有你不可以。”
“因为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骗我,只有你不可以。”卞建敏冷冷地说。
“是,是你把我从封闭的世界中带了出来,你教我学会跟人说话,相处;教我学会相信,希望,教了我很多很多。可是,在我把这些东西都学会的时候,你又通通把它打碎,是你亲手打碎了这些。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还是当年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卞建敏。那样,至少不会失望,更不会绝望。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靠自己,不仰赖任何人,但我依然希望能有一个家。现在,要给我一个家的人,他已经走了,其实,我并不怪他。你说得对,当你把晨曦的事告诉我的那刻,我就知道了结局,因为你了解我,而我了解他。所以,我更恨你,如果你没有回来,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她慢慢地说,似乎是在呢喃。
李清洋怔怔地听着,好一会才又坐起,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是那晚被她扔在垃圾桶里的那条“星愿”,他竟然还是捡了回来。
他说“真的那么恨我吗?恨到不愿意再接受我的任何东西,包括这条‘星愿’?”
她不回答,只说“不是说这条陨石项链能够许愿吗?扔得时候,我许了个愿,但愿余生,我再不必见到你。你曾经说,你相信愿望能够成真,让我也要相信。可是我现在告诉你,我这一生,只许过两次愿望,没有一个愿望是成真的。所以,我不会再把任何希望寄托在没有意义的事物上。要得到的,只会靠自己,只能靠自己。”
“那一晚,我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李清洋犹豫着,终于吞吞吐吐地问出了口。
说来说去,原来他只是想知道这个答案,没有丝毫地犹豫,卞建敏果断地说“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的没有?”
“你以为会发生什么,你喝得烂醉如泥,还能做什么?”她冷笑着反问道。
李清洋想了想,这才稍微有些释怀,继而说道“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接受这条项链?”
卞建敏笑笑说道“项链我不会接受,因为它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我想跟你结婚,你答应吗?”
这个世界上,她终于一无所有。唯一仅有的,便是对他残存的恨意。如果连恨都没有了,那么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所以,她不愿意放开,不愿意放下,不愿意原谅。她只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就算是地狱,她也要拉着他一起下去。
彼此折磨就彼此折磨吧,既然他不让她好好过,既然他以为她还能相信,那么就结婚吧,让他们两个生活在一起,从此,爱与恨都连为一体。
一念之间,天堂到地狱。其实,也只是一步之差。
去登记结婚的前一天,她一个人回了趟老家,像很多年前一样,她坐在大巴的最后面,看窗外不断变换却异常熟悉的风景,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车还是停在了大马路边,她下了车,一开始,只是走着,后来是慢跑,到最后,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变成了奔跑。
过了这么些年,她终于回家了。
她在那栋已经破旧的老房子下面停了下来,周围已经新盖起很多楼房,样式新颖,相比之下,这栋老房子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可是,她不管这些,那是她的家啊,是她唯一拥有过的那个家。
她走过去,敲着那扇紧闭的门,一下一下,短促而有力,伴随着她的叫喊“爸爸,爸爸,开门,你开开门,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