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孚大概也能察觉到张昭的态度有点傲慢,心中那股气也被激起来,站直身体,掷地有声的道“在下觉得张大帅欺软怕硬!”
“哦?”
卫孚道“张大帅奉命废除天下卫所,为大明新增民户,此为第一功。顺势改革军制,此为第二功。但是张大帅你在顺天府的政策和永平府为何不一样?
在顺天府中,你允许京中的达官贵人们赎买侵占的卫所土地。而且,还是允许他们分期付款。每年所交的白银不过两千两,条件何其之优厚?
而在永平府呢?你却要均分卫所土地给军户们。蓟州镇总兵阮兴就是因此事铤而走险。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你张大帅欺软怕硬吗?”
张昭哑然失笑,将手里的瓷碗放在桌上,道“就是这样啊。不然你以为呢?”
废话。他当然也想在京中均分土地给卫所军户,但是能做得到吗?京中权贵的力量,弘治皇帝都抗不住。而永平府这里可以做到。
他是一个很务实的人。
卫孚“慷慨激昂”的陈词,结果张昭一口承认,他的情绪给憋在胸臆间,半天才缓过来。气势低落。若非因为他和韩家是通家之好,他现在就想掉头就走。
“张大帅,韩家和朵颜卫勾结,惊扰圣天子。相关人等罪该万死。但韩家和朵颜卫交易铁器、粮食,这些贸易如今宣府外的边贸城不也在做吗?
纵然是违背朝廷禁令,可是也没什么造成什么危害。于其他人,大帅可否可以稍作宽恕?”
吃过早饭过来的庞泰听到卫孚这句话,禁不住笑出声来,道“真是书生之见。铁锅所用的铁,和用于锻造的精铁能一样吗?铁锅就算融化,都没法制作兵器。
另外,朵颜卫怎么没有造成危害?你久居在边墙处,连塞外的敌人成分都搞不清楚吗?
朵颜三卫当然没有实力从古北口、喜峰口入寇大明。但你是否听闻过朵颜卫和鞑靼右翼永谢布万户下的哈喇慎部落通婚。两者关系日渐紧密。
这几十年来,朵颜卫的牧民就和哈喇慎部一起跟着鞑靼人抢掠大明军民?这叫没有造成危害?用铁器武装朵颜卫,用粮食给他们生养人口。
呵呵,以小子我的见识,只怕阁下也参与蓟州镇的走私中获利吧。否则为何如此卖力的求情?须不知,此案要杀鸡儆猴,警示后来的卖国者。”
庞泰一番话是把卫孚按在地上摩擦。最后几句,更是颇为诛心。
卫孚给一个小军官插话,心里冒火。新秦伯张昭固然年轻,但其身份足以让人忽略他的年纪。这说话的小军官,看年纪不到十六吧?简直是欺人太甚!
但是,等他听到庞泰的分析后,背后就有些冷汗冒出来。如果和朵颜卫交易,会导致大明其他地方的军民被抢掠,韩家等人的做法肯定是错的。
只是,这小军官最后一番话让他大为光火。无端的恶意揣测让他火冒三丈。
当即,卫孚不理会庞泰,看着张昭,梗着脖子道“张大帅,在下从未参与走私中。你若不信,大可去审查韩家的掌柜、伙计。”
…
张昭一阵牙疼。
其实,把卫孚打发走就成了。他正在吃早饭,并不耽搁时间。庞泰胡乱插话,倒显得他这方无理。
他可以看卫孚不顺眼、印象不佳,但最好不要用言辞去羞辱卫孚。这不是一个修养的人应该做的。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而看卫孚这样子明显来了火气,认真的。读书人嘛,信奉的是士可杀不可辱。
当然也有人信奉头皮太痒水太冷。
张昭瞪庞泰一眼,让他收敛点,起身,拱手一礼,道“我相信卫先生说的是真话。请坐。待我把早餐吃完我们再聊。丁赞,给卫先生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