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曹清楚未来几个月的青州城会发生什么,可他除了摇着架在两尺宽肩上的肥颈赘肉,徒留了一声长叹。
寇隼没有理会他,自然也就没了留在府衙的必要,转身返回家中。
今日府衙在新旧年月待交之时,显得过于热闹了些。流水阶的官员衙役出出进进,青皂色官服经不住寒风挑逗,一离衙门少了屋檐遮蔽,便开始胡乱摆动。
这一切落在苏广山眼里,却都成了是用银子堆砌的金山,那银钱勾勒出的独有弧线曼妙迷人。
苏广山是商人,青州城最大的富商,隐隐与府衙挑脊平齐的宅子在昭示着其不一般的身份。
从寇隼到青州赴任的第一天开始,苏广山就每日坐在阁楼上,凭栏俯瞰府衙里出出进进的官员。今日同往常一般,宅子里家眷子女在房中絮着家常,嬉戏耍闹。
用过午膳后,苏广山又坐回到椅柄被磨得光亮的靠椅上,房间内熏香暖炉蒸出的流烟热浪,令年逾古稀的他眼皮深重,睡意昏沉。做了大半辈子生意,经历的多了,失去的也多。
对苏广山来说,从来,至少现在,他的心里仍觉得银子是最亲、最靠谱、最值得信任的。
大清早,拜访新知府的青州官员络绎不绝,虽然都刻意轻简行装,却难免还有赶巧赶上碰个对脸、寒暄几句的。
往来多了,自然也令冷清的衙门前热闹了一阵。申时刘三的命案,又让适才送走拜访官员的衙门重新热络起来。
只是这些让百姓津津乐道的琐碎常事,没能让苏广山微眯的双眼看着大了几分。
直到满面愁容的户曹离开府衙,迎着寒风隐入街口拐角处,苏广山的屁股才挪开椅子。
从眯起的双眼里透出一缕精光,再也不像早上那个蜷起身子窝在椅子中的淡定老者,略微发福的脸上尽是饱经世事后的沧桑,与生意人特有的睿智。
户曹在元旦这日突被召进府衙,让他对原先被入秋水灾破坏后制定的计划,彻底下定了决心——「收购其他州县的余粮,卖给青州官府。」
商人敏锐的嗅觉,让他精确抓准了这次商机。他清楚,青州城不出三月定会闹饥荒。而朝廷赈灾屯粮最快没有一个月,是不可能运到青州的,已然不可能解决青州城的燃眉之急。
重要的是,新任知府也绝不可能允许一个百姓饿死在他新上任的土地之上。
故,这一个月,便是他从中获利的最好时机。
为了筹集新银,他变卖了这些年购置的所有酒楼饭庄、田赋宅邸,也抵押了祖辈留下的一干地契,从其他富商手中借贷出大额现银。苏广山一进一出的这个过程,再次沸腾了他体内的血液。
尽管银子已经筹足备齐,他却并未急着出手收粮。因为,他还担心唯一一个变数———青州府库里的确切的存粮与官银。如若青州府库能撑足一个月,那自己的未雨绸缪都成空谈。依着目前户曹被新知府急急召见,又愁眉不展地离开,这像是让苏广山咽下了一颗定心丸,给原定的计划又妥妥加上了一个砝码。
显然,官商二者间的天秤已向苏广山倾斜。
‘呼!’苏广山深叹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激动的心情。他仔细盘算、核对了一番、紧要细节确定无误后,才转身走到楼下。
舒展开紧绷的面容,一脸慈祥地融入到元旦日的喜庆中去。
……
“陈风,去唤都水丞白马逗来府上议事。”寇隼一边揉捏紧皱的眉心,一边吩咐道。
“现在?”陈风疑问道。
自幼混迹江湖的陈风,向来都对休令时节不太在意,这些年跟着寇隼,多少沾染了些文人固有的繁文缛节,竟也生出疑问,觉得大人急躁地失了礼节。
“嗯!天色不早,你快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