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二更夜,万籁俱寂。
整个汴梁城都已沉浸在熟睡中。
张逊抒发完自己的高见,便先行一步从垂拱殿退了出来。
殿外浓雾墨染,与灯火通明的偏殿成了鲜明对比。一如他来时还有的满腹信心,此时已被冷水浇得全身冰凉。
从东西两街传来的打更梆声飘渺绵长,听进张逊耳中,似乎有那么一些不真实,不真实仿佛是梦境中的声音。
官家对寇隼和三皇子的春猎之事不置可否,让他觉得适才在殿中二人面前,自己像一个耍着小聪明、滑稽又不自知的小丑,自以为演着一场精彩纷呈的戏幕,却不知台下看客早已看透识破。
张逊脸上阵阵抽搐,心中怒意聚成一团,渐渐隐没在漆黑夜色中。
待张逊离开,寇隼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忐忑,看了眼也正对着烛火凝神思索的官家,惴惴不安地说道“陛下,张院使已官复原职,由他保管的……半块龙形玉符,怕也是……收不回来了!”
赵匡义淡淡一笑,眼中全是笃定之色,像是早就盘算好的,慢条斯理地说道“区区半块龙形玉符,朕看他能掀起什么浪来!”
张逊魂不守舍地回到府中,疑虑四起,心间不停揣摩着官家拢回佑紫军的意图。
本以为他老人家在朝堂上,连日被文武百官上疏早立太子之事攻击,又受脚疾频发龙体欠安的困扰,现在再加之寇隼刚刚回朝便站队三皇子的,依是一副自恃清高的本性姿态……
官家的心思理当不会被李老英雄人死而受影响,更断无可能会提甚劳什子龙形玉符,以及那一千佑紫军的收编之事了。
莫不是……
张逊倒吸一口冷气,煎熬着望空长叹,好不容易挨到了雄鸡啼鸣,他一把拎起外袍,匆匆踏出府门。
天色微亮,晨曦中,细风拂动。空气里弥漫着炊烟袅袅的市井气息,心底里流动着焦躁不安、只有他自己能说清道明的复杂心绪。
不刻,他停在一道高大宽阔的辕门前,十几层台介循循而上,两边各自端坐着一尊守门石狮。狮子面容威怒,獠牙森露,狮眼圆睁,狮爪踏球。辕门两侧竖插着一对拇指粗细的杏黄旗杆,直耸云霄。
旗杆高一丈半,旗方六尺,相对成偶,在晨风猎猎作响。
进得辕门,是一进深深的宅院,院落四周铺着见米来宽的青花板石,中间用灰白两色雨花碎石人工拼成了一个硕大的太极八卦阵图。靠紧院墙,则是一长排插满各式兵器的兰锜,肃杀厉气沿墙自逸。
此为黑虎堂,辕门台阶旁竖起的是豹尾旗,旗杆顶端是一把利刃。
这是军机重地的标志。
既然官家已松口复官原职,今儿左右都得来一趟。
穿过宅院里边还有一进,单道两门。左右各肃立一行侍卫,见张逊走近,侍卫都抱拳举于胸前,低首恭敬道“属下见过张将军!”张逊未若罔闻,冷着一张脸直穿内堂。
几个小兵见张院使自踏进门就寒意罩面,不由得浑身哆嗦发颤。
平日里,纵然张将军遇得甚不顺心意之事,也会轻轻点一下头,就算打过了招呼。
可今儿,怕是张将军遇到甚特别棘手的大麻烦了。
正这般胡想着,从内堂钻出来一个干瘦长条侍卫,捻嗓大声吼道“传——骆林团练使!”
“传——骆林团练使!”
“传——骆林团练使!”
……
少顷,辕门内一进进,一重重,传唤声穿过宅院厅堂,只见一名目若朗星、鼻若悬胆的年轻将官,头戴钢盔、身披锁子甲、掩肩大红袍,正快步走向内堂。
往近了再瞧,确实仪表非凡、俊逸异常。
说起骆林,籍贯晋阳,初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