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被众将灌醉,李华怎么样狡计脱身,最要不得的是曲南陵,设计贪了一桌子银器。
啰嗦得有些不同往常,不过也好,能拖得一时是一时。木言青在心里默默想。
十里长街走到尽头,一抬眼看见角楼。洛城是边境上最后一座城池,再往北就是漠漠草原,莽莽戈壁。塞外各族逐水而居,再没什么像样的建筑了。所以登楼看去,风吹草低,视野空旷至极。
值夜的士兵向他们行礼。
黑色劲弩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木言青伸手摸到弩台,要试一试弓力。忽又犹豫,比划了半天,又放下了。
她的剑术冠绝三军,箭术却一直为人诟病。莫辞却是这方面的高手,当即笑道“又不是弓,八百步的弩,有什么拉不开的?”边说竖起弩拉开弓,双手同时发力,将弦钩至弩牙之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夜忽然就静了下去,莫辞凝神操弩,木言青凝神看着他,月光太喧嚣,而眉目温柔得像春水。木言青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如蚊呐,她说“我要走了。”这一仗打完,洛城收入囊中,北域估计会上求和表,而她就要调师回京了。密函是下午到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弓弦险险一跳,皎洁的月光随之一荡。“我知道。”
“你知道?”
一朵乌云飘了过来,月亮给它镀上银边。
漫不经心松了手,长箭离弦,远远听见惨叫声不知道是哪个窥城的倒霉鬼。莫辞探着头张望了半晌,回头道“兵部命令,让我送你回京。”
“送我回京
?”木言青用古怪的腔调重复,忽然放声大笑,以她龙锋双将之名。自边疆回京,竟还要人一路护送么?莫不是当她是寻常弱女子!她木家世代簪缨,至这一代,父亲与叔父膝下无子,自小在沙场摸爬滚打,血与火中,是凭真刀实战拼杀出来的功名。
只是,功名又有何用?
皇家的一纸聘书,三月之后,她就是这个王朝的太子妃,或为收她木家之兵,也是皇家恩典。有谁问过她木言青愿不愿意。
木言青笑得弯过身去,指甲掐入掌心,丝丝血腥,丝丝痛意。她忽地抽出莫辞腰中佩剑,转身直奔楼下,冲进城南的修罗场乱砍乱杀。她本就剑术精绝,心绪激荡之中虽然全无章法。剑下却是一个活口也无。
一场厮杀足足耗去大半个时辰,一直杀到城墙之下,木言青仰头看见风中猎猎作响的帅旗,旗上斗大一个“木”字。鲜红如火焰簇成的玫瑰,忽然木言青双腿一软,支剑跪倒,哭声却哽在喉中,不能发出来,只切切地想从此,再不必背负木氏不败之名。
风越吹越冷,青丝越吹越乱,不知道僵持了多久,身后人道“我们回去吧。”
木言青勉力站起,还剑入鞘,面上再没有别的表情,只淡然应道“好。”
就这样回去了,长夜静默。连饶舌的莫辞都说不出一个字。她想听的话,他始终不肯说。
只是,说了又如何?
半夜里忽然下雨,潇潇。在窗边听了一会儿,没留心就到天明。
辰时出门,门外停着马车。不知道等了多久,莫辞在车夫的位置上,青衣小帽,竟也像模像样。等木言青上车,帘子落下,一扬鞭骏马长嘶,落尘就远远落在身后。回头要再看一眼,又想,有什么可看的呢?
车行辘辘,莫辞是成了心要哄她开心。一路插科打诨,使出浑身解数,饮食起居都照顾着周全。木言青有时希望,这条路永远都不要走完。又嗤笑自己荒唐——她不是深闺女子,北疆到帝都要走多少天,难道她不知道吗?掐指算去,再慢,也就是一两日。
只怕日后,是很难相见了吧。时闻空中悲啼,抬头但见天清如水,孤雁盘旋,心中郁郁,终究半字不能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