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昧被六七个中年骑士打马围住,将一对银锤舞得虎虎生风。
他毕竟是世上一流的猛将,每一击都能占据优势,可偏在绝杀之际,总有兵刃袭杀脑后,逼得他弃攻就守,眼看着目标回气,不一会儿依旧是生龙活虎,围马杀将。
绝望。
深深的绝望在不知觉间已笼盖在联军上空。
死生不过时间而已……
联军最后的杀招已破,而那强大的,无可匹敌的北军骑卒近在咫尺,再有片刻就能斩下大伙的首级,系在马颈,邀作战功。
战场上第一次出现逃兵。
有个年轻的重甲步卒丧尽理智,惨叫着把兵刃丢给自己的对手,扭头就跑。
他很快就被对手刺死了,但他的行为刺激了身边的同袍,使越来越多的人转身就逃。
他们从彭越的身边跑过去。
彭越举着剑,想砍下去,却又无力砍下去。
败矣……败矣……
弃志者五十步,弃敌者百步,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
彭越苦笑了一声,随手弃剑,与战场之上,跽坐。
“吾王!”
他仰起头一声高喊,却不知声音可否传至数里之远的行营,叫赵柏听到。
“臣,败矣!无颜自裁!请戮于敌!”
他深深下拜,叩!
“请吾王……恩许!”
许之一字,泪洒疆场,彭越仰头静静地哭着,哭着哭着,却听见了杀场上骤变的喧嚣。
战场永远是吵闹的。
哀嚎,勇喝,请令,谩骂,胜者会彻斯底里地笑,败者的血会泊泊地流,总归找不到片刻安宁。
可在战场上处得久了,饶耳朵就能过卖大部分的声音,只听到鼓声、金鸣、号令、呼喝以及……一些陌生的东西。
彭越所听到的就是那些陌生的东西。
秦军好似慌乱了……
nt
有人令进,有人令退,有人令斩,有人令奔,各种各样的号令相互冲突,以至于他堂堂大将在战场中跪了许久,居然还没有被人摘了脑袋……
有什么……发生了?
彭越突然想起来,自己一直高昂着头。
他猛地低头,泪水把一切遮挡得朦朦胧胧,叫他如何也看不真牵
他又用衣甲擦脸。
铁质的臂甲被砍过几件,卷曲的茬口在脸上隔出长长的口子,血流满面。
可他毫不在意。
他看见了……
战场东面有一处缓坡,称不上丘,仅仅是地势的突起。
在他突起的脊线上,长长的,无穷无尽的人影显现。
人影居首是三个如巨人般顶立地的猛汉。
一人持画戟,挺立如松;一人扛铡刀,状若山峦。还有一人双瞳美髯,手中方画戟长达丈余,却并不比他显得更高!
三人身后一杆大旗呼一声扬起,有风过漳水鼓开旗面,显露出几个描龙画凤,一眼难辨的楚篆,楚上将军项!
这是……项籍?
彭越赶紧又抹把脸,就像是嫌弃脸上的刮口形单影只,必须要为其奉上一个交叉的恋人。
楚军……至矣?
还是,胜机……又至矣?
“王离!”
缓坡上面,项籍将画戟重重顿地,一声高吼如惊蛰似崩,竟能让数十里方圆的战场清晰可闻!
“王离匹夫!我乃大楚上将军,鲁公项籍!可敢!与我一战!”
言罢,他舞动画戟,疾奔冲坡,那一步步龙行虎跃,转眼就跑出百丈距离!
那百丈的距离里全都是人!
漫漫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