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后,赵高隐约听到殿后传来细弱的惨叫,有男,有女,有尖,有粗……
他跌坐在地上,爬行向胡亥,傻愣了半晌的胡亥却如受惊般弹跳起来,穿着那一身子玄裳连滚带爬,下意识地逃开赵高。
赵高一直追,胡亥一直逃。待胡亥彻底缩到玉陛的一角,赵高终于不追了。
他的手就悬在那块玉陛的上空,几次努力,终究是不敢触陛而上。
这番尝试真正耗光了他的力气。
他苦笑着叹一口气,翻过身,靠在玉陛下的台阶“你带了多少兵马?”
“其实一人也未带。”李恪扫了眼雄壮的羌瘣,“国尉提出的条件是外臣不得辱宫室,要系住大秦最后的脸面。我觉得此言有理,便应下了。”
赵高难以置信道“你竟敢单骑赴会?”
“是吧?疯狂吧?”李恪耸一耸肩,“虽在咸阳一直不如意,可昨夜一时兴起,突然便想信一次老秦人。”
“若……若……”
“哪来这许多的若。老秦已经够弱了,我带七千五百人叩关,直取咸阳,一兵不损。如此之秦,你还想让她弱到何处?”
赵高不再言语了……
殿后的喊杀声越来越重,他激起最后一点求生之志,猛就从阶上翻身滚下,摔得头破血流。
可他无碍!
他爬起来,膝行而前,就像当年无数次在始皇帝面前做得那样,叩首,叩首,叩首……
“武安君,相国,上将军,钜子……恪君!祸国者胡亥也,非区区也,区区不过佞臣庸碌,奴也,为主喜也,本份也!恪君明鉴,明鉴呐!”
李恪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抬起头,正看到有甲士自殿后飞出,轰隆一声砸在玉陛。
顶盔掼甲,满身血污的韩谈提着利剑追出来,绕过早已吓傻的胡亥,毫不犹豫踩在陛上,把摔出的甲士刺死当场。
鲜血喷溅,洒了他一脸,也洒了胡亥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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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勇猛如虎的胡亥一声惊叫,竟直直昏过去。韩谈狰狞着抹一把脸,大踏步行下玉陛,单膝跪倒在李恪与羌瘣面前。
“有禀君侯、尊上,贱鄙奉命涤净内廷,卫、侍、奴、役闻之,皆欣从鄙,唯少数冥顽,皆已斩尽!剿贼之时,鄙等于偏殿秘阁搜获先皇帝陛下遗诏正本,明立雍王殿下扶苏为二世皇帝!诏书在此,请君侯、尊上鉴!”
李恪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与羌瘣的约定只到清剿内廷,免生祸端,所谓的正本,在他看来根本是欲盖弥彰,毫无意义的东西。
羌瘣?还是韩谈?
他没有伸手去取那血淋淋的诏,也没有在意羌瘣一脸震惊、懵圈、迷茫、无辜的表情,只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赵高身上。
从听到遗诏的第一时间,赵高就停止了叩首,呆呆跪在那,目无焦点。
李恪居高临下看着他“赵高,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赵高失魂般喃喃“遗诏……”
“遗诏……一封逝者的留书,其实真假都不重要。”
李恪嘲弄地丢出这句大逆之言,突拽着赵高起身,让他去看玉陛上的一片狼藉。
“方才谈君与这甲士斗剑,一追一逃,决死在玉陛上。你可知他们为何如此大胆?”
赵高茫然地摇摇头。
“他们根本就不是大胆,而是心无妄念。”李恪笑着凑在赵高耳边,“赋予这玉陛至高尊荣的,不是玉石,是人心。你心有此想,方有形秽。既然如此,你还为自己做什么辩驳,又什么……所思所想皆本份呢?”
赵高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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