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下午,天都要黑了,这十万贯前前后后的来去账目,还没有算清楚。
王安石也该出宫去了,明天接着算。
出宫去了的王安石,却并未归家,而是第一时间去赶那最后一趟城门。
因为王安石是真的为难,上司的交代与皇帝的信任,在这一刻冲突了。得找个人去想想办法,弄一个圆滑的两全其美。想办法的人选,王安石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甘奇。ii
城门赶上了,王安石出城而去。
到得甘奇家中,还赶上了晚饭,蹭了几杯酒之后,王安石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等着甘奇的建议。
甘奇也皱眉在想,这件事还真不好弄,一边是顶头上司,得罪不得,一边是皇帝,也得罪不得。
甘奇问道“介甫兄,你今日算账之时,那账目之中,可觉得有什么问题?”
王安石摇了摇头“并未算出什么大问题,真要有大问题,当也不是这基本账目能算得出来的,京城还比较近,那夔州之事,谁能知晓?总不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千里迢迢派人去查吧?”
甘奇又道“既然如此,那账目就算到这里了,不用再算了。且问问介甫兄,若是十万贯的粮食,从京城运到夔州,需要多少人手?需要多少天?其中火耗多少?”ii
甘奇这是换了一个思路,找问题,并不难,若是别人准备的东西找不出来,那就得找一找别人没有准备的东西。
王安石在许多地方任过职,对于这种问题自然清楚,想了一想之后,拿手敲了敲桌案,恍然大悟“道坚果真是聪慧啊,京城出去多少粮食,夔州接收多少粮食,两相一减,那就是途中的火耗。按理说十万贯能买十二万八千石粮,从汴梁到夔州,若走北道,月余可到,人手车马,四五千人,两百多辆车,火耗若是细算,当也超不过一万两千石。”
“如何?”甘奇问道。所谓火耗,就是运粮食的途中,人吃马嚼的消耗,以及一些破损泄露之类的意外损失。
王安石眉头一挑,说道“差额至少有七八千石之多。”
甘奇微微一笑。
王安石也笑道“妥了。”
甘奇还叮嘱一语“介甫兄当与陛下暗示一二即可,不必说明。”
王安石懂得这个道理,连连点头“这就不是我算账的错了,嘿嘿……”
甘奇也笑出了“嘿嘿”声,这回韩大相公总不能又说沉船了吧?皇帝的十万贯,就审计出了七八千石的差额,一共花出去了一百多万贯,这其中的差额有多少?十万贯是至少的。也就是说有大几万贯进了私人口袋,几乎就是十分之一了,虽然还不至于如何让人触目惊心,但是也足够了。
哪些人拿了这些钱?韩琦是怎么办事的?韩琦是怎么监管的?
甘奇举杯与王安石痛饮,然后就坐看风云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