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贵,你个龟孙,还不快滚出来!”打头一个男人大喝一声,满脸横肉乱颤。
他的声音厚如铜钟,震得头顶上几片黄叶簌簌飘落。
“啊……”顾世贵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许是脚下发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挤出一脸笑容,硬着头皮道“侯……侯爷,您来啦,屋里坐呀。”
中间被称作侯爷的男人正是赌坊的管事,他看都不看顾世贵一眼,冷哼道“有些人天生贱骨头,成天得让人逼着才肯还债!”
“不……不是,咱不是说好了,明年清明时交斗鸡抵债的嘛。”顾世贵点头哈腰,涎着脸说。
侯管事两眼一翻“债是债,利是利,当昌隆的钱是白用的!”
“可我……可我真没钱!”顾世贵两手一摊,哭丧着脸说。
“顾家坳人差不多把三生后厨门槛都跑低了,你还敢说没钱!”侯管事甩手就给他一个恶狠狠的大耳刮子。
顾世贵捂住半边脸,委屈地眼泪汪汪“我们并没有去卖菌菇呀。”
“你没卖,难不成都被你吃了,咋不撑死你呢!”男人一把揪起顾世贵的前襟,几乎死死地卡住了他的脖子。
顾世贵的脸一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头青筋暴起,说话都没了力气“我……我没有……咳咳咳”
侯管事一把抓住他的伤手,有力一捏,嘴角抽动道“我瞧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顾世贵被勒得直翻白眼,手上更是痛彻五内,额头鬓角滚下豆大的汗珠,围观的人们畏惧侯管事的狠辣,俱都不敢上前,就连朱氏吴氏和顾大宝也只敢扒着门框胆怯地张望。
突然间,顾二妮从屋里冲出来,一下子跪在地上“爹,你卖了我抵债吧!”
“呵,没瞧出来呀,你小子还有个孝顺女儿!”侯管事一把将顾世贵搡推在地,弯腰挑起顾二妮的下巴。
顾二妮眼泪汪汪,似是哭了很久,眼圈都是红的,她被迫与侯管事阴冷的蛇目对视,她面有菜色,偏眼角狭长飞挑,天生媚眼,此刻因着抗拒哭泣,脸上泛起大片潮红,男人的拇指在她的下巴上肆意摩挲,正是豆蔻年华,肌肤细腻柔滑,男人的手指颇为享受。
半晌,侯管事挑了挑眉道“模样倒是齐整,做个粗使丫头还算合适。”
顾世贵跌坐在地上,左右为难“这可咋整,杨大发还逼着换亲呢。”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跟昌隆抢人?”侯管事转身怒瞪顾世贵。
顾世贵吓得一抖,下意识地抱住沁出血迹的手,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顾二妮跪在地上,小声抽泣道“爹,你卖了我,有了钱,总能为阿哥寻门好亲事,何必与那无赖纠缠不清!”
她心里自有自个的小九九,与其扛不过父母之命嫁给一个色鬼无赖,一辈子掉进泥沼里,给他们做牛做马,还不如自卖为婢,是死是活,自个也认了,若是时来运转,或能为自个谋个不错的未来也说不定。
“钱是不可能有钱的,你那点卖身钱还不够你爹还利钱的呢!”侯管事冷言冷语道。
顾二妮跪伏在地,头几乎埋到尘土里,咬牙道“侯爷,我卖死契,总该有些钱吧,求您给我爹和我哥一条活路,我日后必定加倍报答您。”
闻言,侯管事一愣,旋即又笑了,仿佛听见世间最大的笑话“你报答我?你凭什么敢这么说!”
“凭……”顾二妮说那话时,纯属一时情急,这会儿不禁语塞,不知该说什么理由。
但她早不是从前的村姑顾二妮,从春到秋,出德兴入昌隆,被人利用,也害过人,见过世态炎凉,也经历过欺骗碾轧,血和泪的教训告诉她,人一旦陷入困境,要学会利用所有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只为求一线生机活路。
她别无长物,唯有清白之身做最后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