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你这是应承我了,是么?”贵人闲闲地问了一声,视线犹自拢在烛台上,并未去看红线。
红线却不敢露出半点行迹。
她咬了咬嘴唇,用一种下定决心的语气道“是,这信我替您交给那位如夫人便是。”
“那可真是多谢你了。”贵人终是转过身,向她投去了意味不明的一瞥。
因背对着烛光,那兜帽下的脸越发视之不清,故而这隐晦难解的眸光,红线亦自无从察觉。
她想了想,向前踏了半步,面上堆起了讨好的笑,小声地道
“论理该当是我谢您才是,您出手可真是大方。只是我这儿还要问一声,您何以要给那位傅大人家的女眷送信呢?您与这位如夫人认识么?”
于情于理,这一问都是该当的。
毕竟,二人相见的场合太过怪异,问个究竟才是常理,且宫人本就疑心重,若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显得假了。
那贵人闻言,脑袋微微仰起,仿似在回忆着什么,旋即便叹了一口气,道“我和她也算是多年的故人了吧。说起来,你应该也是识得她的,她叫芳琴。”
芳琴?
红线一下子张大了眼睛。
那不是荀贵妃从前想要拉拔的宫女么?
芳琴并其表姐芳月,当年双双被选进景仁宫,有传言说,荀贵妃是要用这对姐妹花固宠。
只可惜,后来陛下不知怎么要把六宫的人手给换一遭,这对表姐妹便又被打回了原处。
却原来,芳琴竟嫁进了这等高门么?
红线一时说不出是惊还是羡,面上的神情便也带了出来。
那贵人仿佛知晓她所思,亦笑亦叹地道
“芳琴的运道是真好,去了那富贵之处,我与你一样羡慕得紧。只我还不如你们呢,你们如今算是离了这地方了,偏我命苦,至今还留在这儿,也不知要熬几年才能出得去。
说起来,我与她姐妹两个原先也很说过几句话,如今芳琴拣高枝儿飞了,我就想厚着脸皮与她再交好些。不瞒你说,我这是给自己留退身步儿呢。往后出了宫,多个朋友也能多条路,你说是不是?”
情理皆通的一番话,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红线情知此言占九成不可信,面上却是一脸地赞同,点头叹道“原来是这么着的。真是想不到,芳琴的脚步走得这样稳,我们是比不上的了。”
这话原就真假掺半,她一时倒也有几分感慨,遂又低语道“还有顾红药,那也是个命好的,如今竟成了诰命夫人。在我们这一拨儿里头,她这算是头一份儿了,咱们更是望尘莫及。”
“啧,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贵人摇了摇头,虽瞧不见她的神情,那语气里的不以为然,却极鲜明
“若说你们红字辈儿,如今站得最高的,可是纪昭仪啊。只要她一举得男,一个妃位那是没跑儿的。和咱们昭仪娘娘相比,区区徐五夫人又算得了什么?”
虽说是假扮的宫人,可红线却觉着,这位贵主儿学起宫人的语气来,倒还真像。
可惜,首尾没收拾干净,却教一双绣鞋卖了个干净。
心底里冷笑了几声,红线的面上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张口便要说话。
不想,便在此时,窗外忽地响起一阵喧哗,还夹杂着好些人的脚步声。
红线大吃一惊,张开的嘴立时闭拢,面色亦变得苍白起来。
那贵人的反应比她更快。
窗外响动方起,她已然快步行至窗前,凑去那不足一指宽的缝隙处,向外张望。
红线死死捏着衣袖,大气不敢出,既盼着赶快来个人,又当真来个人把事情闹大、不好收拾,心里直将那诸天神佛都求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