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呢?老太爷在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确实做了许多对不起您的事儿,但现在人都死了,这尸首都停在门口了,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太爷曝尸荒野罢?”
范明仍旧喝着茶不说话,眉眼里头却全是不屑的笑意。
倘或范永斗此刻在屋内,从范明那半遮半掩的半张脸中就可以解读出他父亲此时的心理中国人就是横竖看不开生死,其他事看不开就看不开罢,还拿这看不开来威胁人,然而我就是不受你这威胁,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传话人见范明不接茬,不由继续道,
“我瞧范爷这面相,天庭开阔,口方正大,人中深厚,一瞧就是子孙富贵的大福相,我也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将来范爷您去了,三位少爷有样学样,撂开手去硬是都不给您摔盆砸碗,您就是到五台山成了仙那也后悔不是?”
范明“哼”地一笑,将手中碗盏“啪”地一放,扯开嗓门便喊道,
“范永斗!范永斗!你进来!”
门外的范永斗一听这响动,赶忙站起身来,直接推门进了堂屋,他爹一向习惯连名带姓地喊他们兄弟,
“爹……”
范永斗还来不及劝上一句,刚吐了一个称呼,就听范明对他指挥道,
“你大哥和二哥还在咱家大门外罢?你出去对他们传我的话,他们的亲爷今天就是遭了‘现世报’了,他在我十岁时将我赶出这范氏家门,我今天就把他赶出范家祖坟。”
“这是一报还一报,谁作下的孽谁偿还,我就是要他们的亲爷剉骨扬灰不得好死,这是因为他们的亲爷对不起他们的爹,往后我要是有一件事对不起你们仨兄弟,我死了以后,就算已经被埋进了坟,你们照样可以把我挖出来鞭尸。”
传话人目瞪口呆地一脸冷峻的范明,他这还是第一次瞧见如此以身作则的教子现场,
“范永斗,我告诉你,这当爹没甚么了不起的,渣滓当了爹他还是个渣滓,混蛋当了爹他还是个混蛋,你那混蛋渣滓的亲爷就算生了你爹我这个远近闻名的大商人,也还是个混蛋渣滓,我今天要这个混蛋渣滓不得好死,我就是在替天行道。”
范永斗抬目看去,只见范明端庄语气下的脸是一派温柔与狰狞,数十年来的含辛茹苦形成了那端庄,儒学孝道中的委曲求全勾勒出那温柔,天伦灭绝的淡泊就是他面孔上的狰狞,
“乡亲们看一次热闹不容易,我今天就把这话给挑明了,我范明无论是生是死,都不想再跟那老东西扯上一文钱的关系,谁要是支持那老东西进我范氏祖坟,就等同于不让我范明死后进我范家祖坟。”
“有道是,生路可辟,死路难开,除非能同那野种一起上衙门以‘不孝’之名将我范明告倒了、告死了,否则只要我喉咙口里还有一口气,谁要是敢绝我死路,我定要断他生路!这点我绝对说到做到,不信的尽可以来与我一试。”
范永斗听罢,同那传话人一齐立在原地半响没有挪动一下,最后还是范明喝了茶润完喉催他道,
“范永斗!愣在那里作甚么?传话去啊,今天是六月廿四,关圣帝君圣诞,晚上咱们还要请关公、拜关公呢,别教晦气事拦了咱们家的财路。”
范永斗赶紧转身出门传话去了,在他们范家,“拦财路”是比天还大的事,每回他爹一说“拦财路”,基本就等同于是在骂娘了。
传话人显然也领会到范明“骂娘”的意思,但范明的这场言传身教实在太无懈可击了,把人情孝道都说绝了,就是真畜牲六亲不认起来,也不过如此了。
毕竟中国人总持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死者为大”,当一个人快不久于人世或者去世之后,就算他生前如何折腾,造了如何多的孽,都会被大众自动带上怜悯的滤镜去看待,最后被原谅,甚至捎带一句夸赞,然而偏偏畜牲不受此种观念的限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