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这岿然不动的乾坤,好似一个安安静静的铁牢笼。
他心知有大能修士在下咒施法,令他魂魄迷乱,此时此刻景天之所见所闻已然颠倒幻梦,不复真切。
这个在暗中害他的大能,却正是老魔邪剑仙。
如今是神剑门召集群雄的时候,正道群英荟萃,邪魔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如此盛会,怎可不掺一脚?
邪剑仙一早就到了,又畏惧正道赫赫威势,故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他化名张莫铁,摆了个捏泥人的小摊,因他手艺好,大伙儿称他泥人张。
如今景天正站在泥人张的摊子跟前。
泥人张低着头捏起泥巴,他将一团不干不湿,不软不硬的陶泥握在拳头里,闷不做声,只有五根指头一屈一伸。
景天也瞧见了,他站在摊子前等这个泥人张的手艺。
泥人张有一双朴实的手,指头粗而平,掌缘和掌心都有务农留下的厚茧子,这样一双手,捏出来的泥人儿却比他的拇指还细小,泥人儿的头仿佛一粒花生,五官惟妙惟肖,姿容活泼灵动。
一门活计,被他练成了手艺。
原先神剑镇就有一个叫张莫铁的手艺人,但眼前这个泥人张,却是邪剑仙假扮,他的手艺和真正的泥人张一点儿没两样。
说娲皇捏土造人,一双巧手斡旋造化,泥人张的作品,若是能活过来,未必就比女娲娘娘的造物来得逊色。
他这一只右拳虚握,张开又收拢,五指便好似五片肥厚的莲花瓣,翕张之际,把掌心里的莲蓬一样宝贵的泥巴显露,最开始只是囫囵一团,手一收一放,已成了个椭长的泥柱,如是再三,这条泥团渐而伸展四肢,换上衣袍,长开眉目,在他掌心里打滚、腾跳、嬉闹。眼前的景象,倒不像是在捏一个泥人,而是这团泥巴成了精,在他莲叶一样的掌心里化生出来。
《庄子》有云,倏忽凿七窍而混沌死,这一团泥人究竟是个死物,可开了七窍后,却活灵活现。
泥人张把这一个泥人举到景天面前,小小一只,捏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锦绣剑主。
如今景天形容枯槁,和这容光焕发的小泥人,已是天渊之别。
邪剑仙淡笑道:“景小友,别来无恙否?”
景天沦落至此,眼前这魔头算是功不可没了。仇人当面,槁木也似的景天心中无恨,亦无言语好说。
邪剑仙气度雍容,他分明知晓楚寒镜就在不远外的神剑谷,周围是正道修士,任他法力滔天也敌不过煌煌大势,顷刻就要灰飞烟灭,可谈笑间仍旧是平平淡淡。
“景小友是否觉得,这镇子上的庸人实在太多?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正是庸人粗陋,心思浑浊,言行不敬,故而扰乱纲纪,令吾辈不得清净。老夫本是邪念化形,故而最能知晓人心,你看那对恩爱夫妻,丈夫想抛妻弃子,妻子又想红杏出墙,你看那对慈孝师徒,师父想要把徒儿炼作人丹,徒儿又想弑师夺财。你瞧那修士衣着不凡,他所用皆是老父辛苦耕作,以米粮换来银钱供他花销。你瞧那老妇,儿孙绕膝,看似天伦之乐,却并无一个子孙愿意赡养,终日受尽冷眼。人皆有所欲,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如今天星坠落,烽烟四起,更是群莽齐动,贪嗔痴三毒如烈火烹油,不可救药。
“天底下自诩高明的修士如过江之鲫,这些名门大派的子弟,人前光鲜亮丽,背地里却尽做些男盗女娼的腌臜事,强凌弱,老欺幼,和尚豢奴,道士养婢,说清白,从无半个清白,这样的愚劣狗彘,容他做甚?何不一扫寰宇,再立新天,人皆虔心向道,自然百弊皆消,天下大同。”
景天如今根本不在意这些弯弯绕,任凭邪剑仙磨破嘴皮,他立在原处好似呆鹅。所谓对牛弹琴,论道于木鸡,徒劳而已。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