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身后拍了拍鹿正康的肩膀,他回过头,向女孩打了个招呼:嗨。
“鹿正康,你跑太快了。”来者是体育委员,主打一个结实矫健,热情开朗。
“哦,我的错,不好意思。”鹿正康连忙放缓步伐。
“要不我来领跑吧,你看着脸色不太好。”
“嗯,谢了。”鹿正康自觉退回队伍里,而且是一直退到最末。
上午必修的语文课由新来的实习教师代班,安排在阶梯教室,上交手机后,鹿正康找了个后排角落,等投影屏亮起,屋子里灯光暗下去,他就开始用手撑着头打盹。和他邻座的几个学生拿出备用机,调成透明模式,开始认真娱乐。
课堂气氛闷闷的,鹿正康睡得神志不清,脑袋不自觉垂下去,一个激灵又赶紧抬起来,这样反反复复,小鸡啄米似的。他在这边大点其头,倒是鼓舞了代班教师的信心,讲课更加声音洪亮,激情澎湃。
课后,代班教室回了办公室,班主任问他有何感想,他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特别提起,“有个学生很热情,我讲课的时候一直点头鼓励。”
“哪个学生这么善良啊?这个学校的学生都难办得很,一个不小心,真给你挂到黑板上,我以前就被学生问得下不来台。”班主任说句玩笑话,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纷纷凑趣。
平淡的一天,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因为这件事有了好心情,他们还分享在了教师聊天室里,大家都会心一笑,聊起自己的从业经历。
下午一点零三分,北校区怀安楼有个高三学生自杀,当时离下午第一堂课不过两分钟,学生们在教室和走廊聊天。那男生突然就翻到栏杆外,纵身跳了下去,落在积雪白生生的绿化带里,灌木被砸出一个孔洞,艳红的血把路沿染红。
这一场冬季的寒风把教师们的好心情毁光了。有人在聊天室发了现场照片,一部分打了码,血淋淋的担架送进救护车里,那些急救人员穿着白褂和黑胶鞋,瞥向镜头的目光透着迟钝和宁静,他们像一群积雪的沉默树木。
后来的几天,鹿正康身边的同学谈及此事,脸上还有古怪的、心神不宁的笑。
上选修外语课的时候,校园街道里传来遥远的唢呐和铜锣声,学生们的心思被这点细微的动静全勾走了。大家坐立不安,窃窃私语,朝着窗户探头探脑。
“听说死者家属来了。”中午在食堂,十个人里有十一个都在聊这事。
“为什么跳楼的,有人知道吗?”
“好像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吧。家里人逼得紧。自己人缘也不是很好,没有朋友。”
鹿正康接到许多邮件,是在宁湖的老同学发来的,他们也听说了这事,纷纷发件慰问,搞得好像是鹿正康出了事儿似的。
“轩啊,不会又是你说的吧?”
“绝对没有。”张英轩也的确不是个大嘴巴的人,通常没有什么社交欲望。
一个学生死了,除了小范围内流传消息,没有激起任何波澜,死者家属谈好赔偿,也不再来学校闹事。落雪的校园安静如昨,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大家都知道,这位同学会永远活在他们心中,以一个默默无闻的悲惨者的身份,永远留在记忆里,在今后,会无数次被当作谈资提起。
在新年到来前,学校里安排了月考,这一次,鹿正康得了第一。第二名不是姜瑾,第三名也不是她。姜瑾排在了年级第六。
出成绩那天正好周五,鹿正康放学依旧直奔南豆小屋,阿T哥和红圆妹也还是那么热情。智能机器人若是从楼上跳下来,肯定是不会死的。它们的坟场是垃圾堆和工厂的回收线。若是保留了核心数据,换一个机身就能活过来。
“还是老样子吗?”
他点点头。红圆妹的显示屏里放了个漂亮的彩色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