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进展到这个时候，我们两个人仿佛都像跑了一场马拉松，脑子里一下涌入太多信息，不管是说话的人，还是听话的人都要觉得此刻精疲力尽，有必要休息一下。

我和向宇都沉默下来，为了转换心情，我决定去泡杯茶，我站起身，向宇下意识地抬头看我，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我，像是怕我突然跑掉。

我解释说“口渴了，喝杯茶吧。”

向宇点头，他的目光重新投掷到遥远的窗外，没有尽头的某处。

虽然说是我要泡茶，但实际上在向家主宅里，这些事不可能让我来做。不多久，就有女仆跟在我身后，带了向宇常喝的黑咖啡，和我睡前喝的热牛奶上来。我只是下去跑一趟请她们弄点喝的给我们。

走进房间，女仆把热饮端上，随即退出去，整个过程中向宇的目光仍停留在窗户外的某处，他抿着唇，雕塑般的轮廓显得严肃而心事重重。

我清了清嗓子，打断他的思索，说“你怎么了？”问完却又觉得自己话多。

向宇绝对是那种传统男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男孩子有什么问题都要自己扛下来，任何情绪的泄露都是软弱的表现。你问他怎么了，他只会回答没什么。

果不其然，向宇摇头，说没事。

我默默在他身边坐下，小口小口地抿牛奶。

向宇的目光已经从窗外收回来，他见我喝得津津有味，终于笑了，说“这么好喝？”

我点头。

向宇于是说“我可以尝尝吗？”

我点头，大大咧咧把杯子杵过去。

可能小时候也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两个人躲着保姆和管家偷偷分食什么外面买的小零食。再长大一点之后，向宇已经不会做这些事了，他以快于常人太多的速度蜕变着，成为一个成熟的，合格的，下一代向家的继承人。

其实我想，他那个时候没有去深入调查我疑似精神分裂的问题，理由倒不全是他上面说的那两个。固然是没有头绪，没有因果，对他来说也没有非要调查得那么清楚，但还有一点他没有明说的是，那时候他刚接手向家产业不太久，他家内部也不平静，他没空也没办法顾及我这边的事。他只能先把我放在他眼皮底下养着，看管着，避免出事。

虽然我后来出乎他大大的意料，自行跑了，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不过他没为此责怪过我。

我正想得出神，向宇俯身，就着我的手凑近杯子。我就像是给狮子喂水一样，不得不抬高了手臂，压低杯沿，向宇喝了一口，说“淡淡的。”

“牛奶本来就没什么味道。”我说“要不要给你加点蜂蜜?”

向宇说“看来我只适合喝咖啡。”说罢他把他的咖啡杯递给我，说“试试？”

我一贯对那种苦得和中药一样的咖啡敬而远之，但是看向宇都递到我面前了，我只好勉为其难抿了一口，然后崩溃道“苦苦苦苦——”

向宇揉揉我的头。

我俩又没话说了。

但是谁都没觉得对方该离开。

我们只是静静的——我发呆看着已经被喝光的牛奶杯，向宇则看着我。

其实这样也好。如果能遇到一个可以陪着你发呆的人，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可是回归现实，我们总不可能一直这么逃避现实，什么都不想地坐在这里发呆。总有一些事要面对。

我在自己还没陷入这舒适的安宁之前，在眼皮还没耷拉下来之前，还是主动打破了这美好的宁静。

“我想整回去。”我说。

向宇久久地凝视着我。

他会答应吗？

我其实心里很紧张。

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最后微微点了点头。

答应了。

“看来，你也还是喜欢我的那张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