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逃,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
一念及此他果断翻身下马,扑到攻城车旁和士卒们一起用尽全力推起了沉重的原木,周遭那些近乎于绝望的士卒因为他的身体力行再一次焕发出昂扬的斗志——攻城车无处下手就用身体去撞,城门前无处落脚就站在外面等着精疲力尽的人退下之后再去接手。
身先士卒,永远比口若悬河更能激励人心。
然而仅仅不到半个时辰之后,人群里便再也寻不见中行瓒的踪影,士卒们笃定他们的少主此刻依旧和他们同生共死,却万万想不到他已经悄悄地溜出了人群,还卸下了盔缨大氅和那身明晃晃的唐猊铠,俨然一副军中小校的打扮四下张望着。
在所有人都目不能及之处,他顺着城墙根儿一路摸索,果然被他找到了一个仅可一人存身的排水口——武陵城临江而建,雨季来临是满城的积水都通过这样的排水口汇入地下的污水渠之后排入岚江,他只要从这里钻进去,之后在那暗无天日的臭沟里忍个三天爬到另一侧的出口就可以得脱大难。
他中行瓒是什么人?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一头钻了进去,只片刻就没了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撞击城门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他们绝望了——城门已经被精钢打造的攻城锤撞出了一个窟窿,可后面露出的居然是用糯米汁拌和灰浆垒起来的青砖墙面,墙面上的青砖已经有了些裂痕,可扒开碎砖后他们看到的仍旧是不知堆积了多厚的砖石。
段归早就已经封死了城门,毕竟他军中所带的粮食足够支应武陵城三月之需,而轻易被攻破的瓮城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他和叶浚卿早已笃定中行瓒必定会趁虚而入打武陵的主意,所以从城里那些不知所措的韩氏猢狲献城之日起,段归便已经开始谋划今天这场大戏。
绝望让瓮城里的喧嚣渐渐归于平静,这时那些瘫软在地的兵将们才注意到城外隐约传来的刀剑铿锵之声——如果说他们是被中行瓒抛下的棋子,那来不及进城而被堵在外面的那些人则是彻底变成了韩玷的磨刀石。
段归早在数日之前已经命韩玷领五千精兵埋伏在武陵城外十里,只等城门轰然倒塌之后便即刻从斜刺里杀出收拾残局——韩玷以降将只身独领一郡,此刻立功心切哪管得了什么有罪无辜,于是两军交锋的第一个回合,那些茫然无措的士卒便兵败如山倒,其中有三成竟然没能活过一炷香的时间。
“想活命的,放下兵器去给老子搬石头,清理好了这些就饶你们一条狗命!”韩玷指着堆积如山的砖石对中行家的士卒吼道。
此话一出,中行氏的骄兵悍将即刻就变成了卖苦力的役夫——没有人不怕死,尤其是在见识了韩玷这样一个连劝降都不屑为之的屠夫之后。
他们毫不怀疑此刻若是慢半步就会立时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