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宣忱无话不谈自然知道他对叶浚卿颇为不满,于是他走过来先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随后伸出双手将他扶了起来,这才免了叶浚卿的尴尬。
“殿下说哪里话,晋王能为那些不知姓名的人迁怒于下官,正说明他天性仁厚,微臣不敢也绝不会腹诽。”叶浚卿起身之后笑得十分真诚,连段归都没能从那张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怨怼。
一行人在满城百姓的拥戴和欢呼声中一路回到府衙,下一步便该是兵锋直指越州,彻底剿灭朝廷的心腹大患——众人无不欣然,唯独段宣忱一路走来满脸都是忧虑,他不得不担心,三家公卿之后,下一个是否就该轮到段归和自己,而那时段怀璋手中的屠刀,又会不会仍是眼前的恩师百里涉。
而避开了百姓的目光之后,包括百里涉在内的所有人,甚至段归的脸上竟都露出了一抹焦虑——陷入天罗地网的中行瓒居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当百里涉听到中行惗讲述越州境况的时候,更是不由得气到拍案而起。
他不敢相信中行氏居然如此欺君罔上!
越州虽然幅员辽阔,但地处偏远多崇山险阻,土地更是以荒地居多,民生更是艰难,所以中行氏每年都要向朝廷报灾以求赈济当然顺理成章,而满朝文武,包括那个屡屡欲致中行赜于死地的狐纯都对此信以为真,是以每年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麦子都在源源不绝地流入越州,而狐纯则得意于自己将中行赜报给朝廷的数量削减到了不足三成。
但中行氏父子根本就是在骗取朝廷的物资蓄养自己的势力——越州早已不是地荒民少的穷苦之地,而是民殷官富的富贵之乡,因为中行氏这些年一直在这里干一样天怒人怨的买卖。
制售泉台氤氲。
这种行销大江南北的黑市,风靡权贵黔首的害人之物,其主要的原料便是产自越州的一种毒草,那东西对于生长环境几乎全不挑剔,无论是肥沃的水田还是板结的盐碱地只要洒下种子来年必定开花结果,只不过凡是种植过它的地方,即便再怎么施肥浇水十年之内都再种不活任何的作物。
每年秋季,越州的山里就会开起大片大片白里透红镶着金边且异香扑鼻的硕大花朵,比玫瑰更妖艳,比百合更华丽,比牡丹更娇俏,但因其剧毒,越州人称之为“断肠芙蓉”。
世人皆以为泉台氤氲产自北疆雪域,其实他的来源却是越州的莽莽群山之中,这东西本来是当地山民疗伤止痛不得已而用之的土方草药,可不知是谁意外地发现了它可以令人飘飘欲仙,于是中行氏便利用其大发横财。
即便是知道这东西会令人五脏中毒渐渐枯槁而死也在所不惜。
中行氏甚至成立了专门制作泉台氤氲的衙门,美其名曰悬壶司——悬壶司不仅直属于中行氏的族长,更有调动族中私兵的大权,他们以此剿灭了越州境内所有私制私贩的商户,并聘请来天下闻名的娄然香师不断改进配方。
百姓们虽然只能种植断肠芙蓉,但悬壶司却会用高到让人雀跃的价格统一收购,如此百姓们渐渐地连想要私制的念头都彻底绝迹了——原料会在悬壶司里由娄然的香师按一定的比例调配成漆黑如同墨块一般的粗制品,再装船走岚江出东海运往娄然做进一步的精细加工,中行赜利用职权将此事捂得密不透风,所以天下人无不认为娄然才是这一切的罪魁。
换句话说,中行氏这些年来生聚蕃息所用的每一文钱,其实都沾着血泪——可越州的百姓却非但不怨恨他们,反而把他们当成了救星,毕竟在中行氏领着他们做这买卖之前,他们几乎穷到十室九空,女人们为了不吃苦甚至宁愿远嫁江北,而现在家家有余粮户户养猪崽,除了不能向外人夸耀自己的富裕以外,现在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简直犹如仙境。
即便他们的亲朋好友中也有不少因为沾染了这东西而走上不归路,越州百姓仍旧乐此不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