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已经出院了。出院不是因为康复,而是因为没钱。她出院后就住在小珂家那套单元里,刘川已为那套房子付了半年的房租。奶奶辞退了小保姆,她的那点退休金已经请不起保姆。听到奶奶住在小珂那边刘川心里踏实多了,他想奶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珂或者小珂的妈妈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尽管刘川坚决反对将他被抓的消息告诉奶奶,但律师还是到奶奶那里去了一次,好在小珂没让他们见面。从刘川一出事公安机关就遵从医生的意见,没有通知刘川的奶奶,奶奶只知道刘川又到外地找工作去了,从小珂嘴里她知道,外地能赚大钱,上次刘川到秦水一去数月,就没提前吱上一声。既然已有前车,再出后辙奶奶也就见怪不怪了,要怪只怪自己以前对孩子管得太死,弄得孩子现在做什么事都不跟她说。
律师受刘川恳托,也设法联系过季文竹。季文竹伤好出院后就又接了一个戏,这一阵一直不在北京。律师和她通过电话,在电话里把刘川的情况告诉她了。季文竹托律师转告刘川,她遭受单鹃小康的伤害虽然祸起刘川,但她并不怨他,也对他盛怒之下跑去报复单鹃母亲的粗莽行为,并不赞成。她说她和刘川好了半年多了,一直以为他的个性比较内向胆小,算不上个血性男人,现在才知道他原来这么冲动,冲动之下能干出这种傻事。“他怎么不去找公安局依法处理呢?这事不找公安局处理行吗!”季文竹说。
律师只好在电话里点头“对,对,没错。”
不过律师又说“可能他太在乎你了,一下没控制好自己。他毕竟还太年轻嘛。”
季文竹说“他也不年轻啦,我比他还小一岁呢,连我都知道做什么事都不能凭感情,都得前后左右算计好了再决定。感情这东西看着好,可真要一头扎进去最害人!”
律师只好在电话里接着点头“对对,人和人不一样,刘川在这方面还不大成熟。”
不过季文竹表示她还是挺想刘川的“我们剧组今天下午要去庙里拍戏,我会替他拜拜佛的,希望他能没事早点出来。”
律师经过自己的一番加工改造,在会见时把季文竹的话向刘川做了转达她说她很想你,她说她没想到你会这么冲动,她说她会到庙里为你去拜佛,保佑你没事早点出来。
律师看到,刘川低着头,眼泪劈里啪啦地往下掉。律师心想季文竹说对了,这小子真不像个血性男人。
囚车一出京开高速就放慢速度,刘川知道,他们即将到达旅途的终点。
或者,也是。
这条路一点没变。路边的建筑、树木、行走的人,依然如故。改头换面的,仅他一人。
囚车停在了天河监狱的铁门前面,押车的分局民警跳下车子,与守卫的武警按章交涉。少时,电动铁门徐徐打开,囚车缓缓驶入,在大门和监区的隔离地带稍做停留,接受电子摄像头从四面八方,包括对囚车底盘进行的监视搜索,确信正常后,第二道电动的铁网大门,才隆隆打开。
进入这道铁网大门之后,就进入监区了。从这里开始,刘川看到的每一位身穿制服的干警,都是自己昔日的熟人,他们彼此相见,本应关心问候,热情寒暄,互致别来无恙,谈笑彼此燕瘦环肥……此情此景,疑是昨日,其实早如隔世,已经一去不返。
囚车开进监区顺行右转,沿着广场边缘的马路平稳绕行,广场中央凤凰涅槃的塑像,在阳光的反衬下只是一个灰暗的剪影。车上的目光都被那只巨大的凤凰吸引过去了,这些初来乍到的犯人与刘川不同,也许没人知道这只大鸟对他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囚车最后一次停下来了,刘川明白,该是到站下车的时候了。果然,押车的民警很快发出口令,犯人们随即抱着自己的行李走下汽车。民警就在这幢停车楼前,与天监的干部交验一应文书。那些文书并不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