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之中,他与范闲两个人争执了半天,结果谁也无法说服谁,最后薛清没奈何问道:“就这般激得民众围园不走,朝廷的颜面何存?”
范闲冷漠说道:“围困皇子,意图不轨,你再不动兵,我就要动兵了。”
薛清一怔,这才想起明园里还住着一位三皇子,任由苏州市民围住华园,传回京都,自己这个总督不用做了,那些领头的士子只怕也要赔上几条性命。而他身为江南总督,是断然不敢放任自己的辖境之内,出现如此可怕的事情,稍一沉忖之后,诚恳问道:“该怎么办?”
以总督薛清的老辣城府,收拾一些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学子乃是小问题,关键是他明白,此事明显是范闲有意营造出来的氛围,一朝不清楚范闲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他没有什么必要硬插一手,将自己陷入这团乱泥之中。
范闲看了他一眼,说道:“都是些热血年轻人,我也不想为难他们……只是这连着下雨,晚上冻的狠,热血也会冷的,他们自然就会散了。”
薛清眉头微皱:“如果不散?”
范闲冷笑道:“义愤不能当饭吃,到了晚上还不散,那就说明某些围着园子的人,不是凭着义愤,而是有别的目的。”
那些隐在暗处的人,所想达到的目的很简单,不说激起民变,只消让百姓们的反应更大一些,让事情传回京都,陛下总要有所反应才是。
薛清微一沉忖,马上明白了范闲的意思,说道:“这件事情要不要总督府出手。”
范闲摇摇头:“这是个坏名声的事情,我自己担着就好……大人,您就把华园看好就成,毕竟三殿下的安全是重中之重。”
薛清明白了,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异样与震动,如果按照官场上的常理,镇压民变一事,总要大家一起蒙着上面做,而范闲摆出这副孤耿顽倔模样,还确实让自己的压力少了许多。
商议已毕,薛清告辞而去。
范闲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旋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海棠去了多日,竟是还未回来,捉不到那位周先生,这一番明园之变便是丢了三分之一的利益。至于那些愤怒的苏州市民,范闲根本毫不在乎……有明青达在那边总领着,事情肯定不会超越激化的临界线,问题是,很明显这次的群众运动背后,有很多隐在暗处人的影子。
没有人挑拔唆使,咱大庆朝畏畏懦懦惯了的小市民们,怎么有胆子到钦差府邸前来亮两嗓子?
关于这件事情,范闲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如今又得了薛清的答复,心中更是安宁一片。
事情果然不出范闲所料,天色近暮时,外面的人群已经渐渐散了,只剩下那些头戴方巾,面露义奋之色的学生,还有些不明身份的市民混在一起,有总督府的军力看管着,这些人也只能在长街尽头口颂经典,怒指钦差大人草菅人命,祸害江南百姓。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人群渐渐激动起来,往华园那边逼了过去,总督府的军士们一时又不敢下狠手,缓缓地向后退着。
离华园越来越近了,人群停了下来,一片嘈杂之声,各式难听的话都骂了出去,不过学生们也不全是蠢蛋,知道骂归骂,可骂的全是监察院如何如何,却没有涉及到范闲的祖宗十八代。
天下皆知,范闲的祖宗就是皇帝陛下的祖宗,骂骂天下文人都恨之入骨的监察院尚可,骂陛下的祖宗十八代?大家伙只是想替冤死的明老太君出口气,可并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往里面填。
华园依然一片安静,隐隐可见里面的灯光闪烁,有丝竹之声透过雨丝传来。
总督府的兵士们严阵以待,手中点燃了火把,照得华园之外一片亮堂。
雨丝如线,早已打湿了仍然留在华园之外的那些学生们身上,他们面面相觑,擦干净脸上的雨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州城已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