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还有生路呢?只是我实在是不懂,士人要杀我理所当然,为何天子一定要置我与王常侍于死地?”
“其实……”公孙珣见对方如此姿态,也不由说了句实话。“国家制度,宦官中两千石的中常侍只有十二个位置,千石的中黄门不过二十个位置,若不杀尽旧人,新人又怎么能上位呢?当日段公为人爪牙时,不也曾为王甫、曹节连杀两位中常侍吗?天子如此态度,怕是和身边诸位年轻常侍、黄门脱不了干系。”
段熲不由默然……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会不懂,只是不甘罢了,而对方说透以后,他也是有所觉悟了。
“段公!”停了半响,公孙珣方才勉力问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要说?”
“此时自杀可能保全家人?”段熲抬起头认真问道。
“不好说了。”公孙珣正色答道。“毕竟是下了狱,就算是报上去一个自杀,也未必有一开始那么好办了。不过,我愿意为段公勉力为之,便是不得已发配边地,我也会从尚书台使力气,尽量让贵家发配到凉州故地……”
“如此,熲在此便多谢了。”段熲难得坐在地上躬身一拜。
“那段公想要如何了断呢?”见到对方有所觉悟,公孙珣再不客气。“鸩酒、白绫、刀斧……狱中都不缺。”
“并无别求。”段熲起身后端坐不动。“只是不想像王甫那样惨死在狱吏之手,也不想鸩酒、白绫那般不痛快……还请公孙郎中亲自动手。”
公孙珣点点头,直接抽出自己的那把断刀来,刀光如水,倒是让狱室内微微一亮。
“董卓那小子的破刀。”段熲见状不由失笑。“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洛中名士只有蔡伯喈看的起他,随口胡说一句什么‘项羽断刃’他就信了……项王何时去过西凉?”
“或许是假的吧!”公孙珣一边走到对方身后一边不以为意道。“但此刀经蔡伯喈之口、董公与我之手,他日便是假的也要成真的了。”
“你与董仲颖还有我都一样,全都野心勃勃之辈。”段熲眼看着那把断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口中犹自不停。“但说到底全都是武夫罢了,迈不去那个坎的!过二十年,他们找到机会还是要把你这种人扫除出去!听我一句劝,你还年轻,不如早日……不对!你昨日所言‘没有二十年’,莫非是说国朝没有二十年了吗?!是这意思吗?!届时士人复为草芥,武人复为英豪?!”
公孙珣手上动作一滞,但也仅仅就是一滞而已,紧接着,那把断刃就沿着对方的脖子一侧轻轻滑过,瞬间血流如射……这种速度的失血其实并不足以让对方立刻死亡,但却也能让对方迅速晕阙,减缓痛苦。
一代名将,煊赫半生,注定要名垂青史,却因为名利富贵而投靠宦官,镇压无辜,也注定要毁誉参半……但不管如何了,随着这么一刀下去,失去知觉的他终于是注定要一命呜呼了!
公孙珣轻易下了杀手,再加上之前的夏育、田晏,还有昨晚上被阳球虐杀的王甫……那么按照当日高衡死后他心中郁愤所指,所谓私怨仇人其实已经解决掉了绝大部分,或者说只剩下曹节一人而已。
然而,看着地上依旧血流不止的段熲,手握利刃,溅了半身血的公孙珣却没有感觉到半分释然……不要说和当日杀了夏育后的浑身轻松相比,甚至连刚才听闻王甫已经被虐杀时那一点点心中暗藏的痛快都没有!
这是因为此时此刻,公孙珣只觉得眼前的段熲和当日的高衡,其实并无半点区别……甚至隐隐就是一个人而已!
清白之士,所遇不淑,君不因我而死,却又为我所杀!
枯站良久,眼前看眼前地面上的血液越来越多,公孙珣情知对方已然再无幸理,便甩了下刀子,收刀入鞘,然后快步走出了牢房。
“文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