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众人的心狂跳不已,脑海中飞速地揣测她的意思。
但没人敢大逆不道地提出什么越格想法。
万一皇帝醒了呢?
“臣以为,沈阁老建言甚妥。”萧大亨也跪了出来,“太子殿下监国,此诚无奈之举。陛下得天之佑,必定并无大碍。如今除却太子监国,再无他法。”
不会有人提出来什么垂帘视政。
有明一代,还从无此例。
英宗的母亲拒绝了,李太后当年也没这么做。
现在太子监国其实就是唯一方法。
内阁不可能独断专行,大明朝堂诸衙其实很稳定,所需要的必要一环仅仅是宫里的裁断。
不一定只能是皇帝的意志,特殊时期是皇权的意志就行。
朱常洛坐着仿佛木头人。
在他们的心目中,是一个过去毫无存在感、没接受过多少教育的皇子,是一个已经深居简出、一心礼佛、不明如今国情的皇太后。
诸事由朱常洛先看,再请示一下皇太后,在海量的奏疏和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公忠体国、一片苦心之下,不知趁机可以做成多少事。
是,司礼监几位大珰是熟练的。
但冯保之后,没人再敢那么猖狂。
而监国的太子也毕竟是太子,只要皇帝还在,他们就不必那么畏惧太子,把太子当真看做皇帝。
反而可以用更高的标准要求他、审视他,积累好素材,必要的时候直接向皇帝、皇太后上本,以劝说的姿态约束他。
萧大亨发言完毕,殿内又开始沉默。
过了许久,李太后的声音再次传来。
“若皇帝难以醒转,又或醒转之后难以视政呢?”
其实她已经说过一次这个,只不过意思略微有差别。
赵志皋的呜咽声都小了些,难以控制地往那边望了一眼。
为什么要这样假设?
他不能动,群臣纷纷离座跪倒:“陛下得天命和列圣庇佑,必无大碍!”
一个个的语气都坚信不已。
李太后在帘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朱常洛看着他们。
没有一个人敢于担起这责任。
王朝的末年,要么一整套制度已经极其稳固、极其有威慑力和惯性,要么彻底崩坏。
大明就是前者。
不管地方上已经如何,中枢就是这么稳固。
上一个逾越了这个职权红线的文臣,叫做张居正,他下场极惨。
所以没有一个人敢大逆不道地假设皇帝没救了,好不了了。
李太后在帘后艰涩地开口:“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句话却立刻引起了礼部尚书余继登的反对:“臣斗胆,恳请圣母皇太后慎言。如今陛下病重,臣等岂能妄议大统之事?大明开国以来,也不曾有内禅。若陛下随后醒转,臣等如何自处?太后娘娘与殿下如何自处?”
太上皇帝,大明倒是有一例,留学归来的堡宗。
可那能一样吗?
皇帝只是中风了。虽然一天两风让人很难扛,但万一他扛住了呢?事后发现一醒过来皇位没了,那怎么办?
余继登一开口,沈一贯也顿时附和,每一个文臣都开口赞同。
三个国公则一言不发。
徐文璧心头万马奔腾,只觉得呼吸都不太顺畅。
我愿意继续祭祀,我不想出现在这里。
已经有多少代,皇帝托孤并不喊勋臣了?
今天倒好,白天一次,晚上一次,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身后,今年三月刚刚袭爵的成国公朱鼎臣和前年袭爵的英国公张维贤更加感到不能呼吸。
太后娘娘怎么想的?怎么话里话外有让群臣同意拟诏内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