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过来赴宴,顺便带来了这月的书肆分红,上百两银子的分红,让蒲知府看了,都是惊讶不已。
“方临,不瞒你说,这书肆分红对我也不是一个小数字,正好能为我解决不小问题,平衡公与私。”
蒲知府说起:“我在读书时,家中穷迫,多有靠亲戚帮衬,当了官后对这些亲戚,只要力所能及,能帮的如数给帮了,帮不了的也只有婉拒。”
“毕竟,穷困潦倒时,全仰仗他们帮助,没有他们,便没有今日的我,欠亲戚恩情,我时刻铭记于心,无日或忘,只是为官者为公,非是自家之私器,可任性胡为。和他们讲清楚这点,希望体谅我读书之不易,不要使我落得一个丢官去职的下场。能听进去的,维持关系;听不进去的,就断了关系,这使我如今在家乡有一个‘铁面阎王’的称号。”
“大人睿智。”方临明白,为官者如蒲知府这般平衡公私的,很是难得,同时,也明白这是对自己的提点。
“为官不仅要自身自律,还要时刻警惕亲朋被腐蚀,不然自身再怎么廉洁奉公,也是徒劳。我也并非不近人情,对亲戚常有银钱接济,生活并不宽裕,一些徇私枉法之事,也不敢答应。”
蒲知府说着,感叹道:“我深知,权利是责任,是正义的维护者,若非有一身正气,一腔热血,一颗爱国爱民之心,便不配为官。为官,便不该受到世间一切诱惑之影响,一往无前,不忘初心,解国家之忧,百姓之苦,兢兢业业,死而后已。”
方临听了,没说什么,只是起身一拜,蒲知府有此觉悟,并身体力行,乃是淮安百姓之福。
“何以行此大礼?不过本分罢了。只是有此觉悟还不够,真要做些实事,也是千难万难。”
蒲知府没直说乡饮酒礼,反而说起去岁扬子江决堤:“我记得,方临你家是去岁扬子江决堤,方才来到府城?”
“是。”
“此事背后,还颇有隐情,扬子江决堤,让那些下面官员,不知弄出多少诡田……”蒲知府叹息。
方临听说过‘诡田’,所谓的诡田,指的是户主与田册不符,耕种者与实际拥有者不对等,乃是权利支配下的一种畸形的产物。
“府中多有诡田,在灾年,官员、大户趁火打劫,将民田占为己有……去岁大水,府下多有良田被淹没,按道理在这种时候,该配合朝廷赈灾,弥补百姓之损失,然而一些县中,百姓还未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就有县中一纸文书下来,所淹之田被征用,开发鱼塘……百姓赖以为生的田地被征作鱼塘,自然不答应,可某些人自有办法炮制,威胁灾后补偿款一律不发放,灾年田赋还要照征……”
蒲知府说着这些人的手段:“我虽身为知府,但下面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官员、大户侵占民田,多有举人、进士……失地的百姓,又被城中豪商商贾盯上,想要拉来做工……这是一张利益大网,牵一发而动全身,纵使我一个知府撞上去,也只会头破血流……只能斗而不破,拉一批,打一批,不能根绝,只能竭力限制。”
方临听了,神色动容,去岁水灾,海宁县小和村的民田没遭到侵占,想来就是得益于蒲知府手腕了。
从这方面来说,整个小和村都要记着蒲知府的恩情。
“我说此事,只是想说,整个大夏如一间广厦,外表看去富丽堂皇,内部却已蛀虫暗生……尤其是当下社会,百业兴盛,财与权成为大多数人追求的目标,越是人心沦丧,越是奢靡享乐,大夏这间广厦虫蛀的速度就会越快。”
“大人此言有理,前些日子,我去范家……”方临说了范家见闻。
“如范家这等人家一餐之费,就抵得过寻常百姓积年花销,如此歪风邪气已到了不得不杀一杀的地步。”蒲知府怒声道。
方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