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人物,他自己做主就可保下一命,可董祖诰不同。
董祖诰座师、也即岳丈——陶承弼,可是此事牵头两位大学士之一,董祖诰自身,如今也是吏部侍郎,正三品朝堂大员,这目标太大了。
张瑞安踌躇良久,感念当初方临救命、赠银之恩情,最终还是决定接下这桩麻烦事:“此事须得谋划一二,不能欺瞒设计,以魏厂公性情,若是如此,必然后患无穷……不如,送上礼物,选一个魏厂公心情好的时机,坦诚相告……”
……
次日,张瑞安来到一处园子外,经过通禀后,得允进去,去见魏忠贤。
插一句,这处园子,正是当初魏忠贤从米万钟那里求而不得的园子。
——米万钟,这个董祖诰的友人,哪怕当初罢官后,也还是没能躲过,在天顺三年大案中,被魏忠贤手下人寻由头牵连迫害,这处园子也被手下人拿来讨好魏忠贤,落入了对方手中。
由此可见,魏忠贤对大夏有着功绩是真的,但对一些无辜之人迫害同样是真的。
也别说是什么手下人自作主张,手下人做的事情,魏忠贤背一份锅不是应该的么?更别说,魏忠贤知道后,也没说什么,欣然笑纳了这处园子,一定程度上鼓励、容许,可见咱们这位九千岁,道德底线是有,但说真的,也没高到哪里去。
不过,世上的人、事不就是如此么?善与恶,黑与白,从来没有那么非此即彼、泾渭分明。
话说回来,张瑞安见到魏忠贤时,魏忠贤正在赏玩红珊瑚树,乃是高七尺的红珊瑚树,还是三株!
要知道:史书中石崇斗富,拿出的最高的珊瑚树,也不过三四尺而已,虽说时代在发展,发现的奇珍异宝在增多,但这也极为恐怖了。
管中窥豹,也可见魏忠贤之奢靡!
“长公(张瑞安之字),你我非是外人,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对了,上月之事,你出谋有功,办得不错,说罢,想要什么?要不,这珊瑚树你搬回去一株?”魏忠贤瞥了一眼看来,笑道。
是的,上月五十三名官员联合上书死谏,那个其中的叛徒,是他出谋,曾经落棋的闲子,没想到,关键时刻起了大用。
“不敢夺厂公所爱。”
张瑞安看魏忠贤此时心情不错,咬牙提出道:“某这次来,希望厂公大人大量,饶过一人。”
魏忠贤放下珊瑚树,眯起眼睛看来:“若是什么小人物,你自己就能做主,看来,此人是那份名单上的重要角色,说罢,谁?”
不得不说,如今的魏忠贤,常年居于高位养出了煊赫气势,这般逼视过来,张瑞安都不敢对视,感到背后生出一股寒意,可此时箭到弦上,不能不发,只得道:“乃是吏部董侍郎。”
“那个岳丈是陶承弼、牵头要对付我的两个大学士之一的女婿、吏部郎中董祖诰?”
魏忠贤说着,一脚将一棵价值万金的红珊瑚树踹倒,指着张瑞安鼻子大骂:“我看你是昏了头,对方欲置我于死地,你让我放过对方?若是连董祖诰这等人我都能放过,其他人是不是也要放了?你让这天下人,如何看我魏忠贤?”
张瑞安堂堂一位阁臣、大学士,被骂得低头缩脑,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吭,背后冷汗涔涔,打湿衣服。
他想过,说此事可能触怒魏忠贤,却也没想到会让对方如此生气。
不过也对,正如魏忠贤所说的道理,若是连董祖诰这等重要人物,都能放过了,那岂不是鼓励其他人对付他魏忠贤么?
魏忠贤踹倒了红珊瑚树,也算将怒气发泄出来一二,脸色阴晴不定,不过很快就内敛下来,面无表情。
张瑞安却知道,这才恐怖,因为,魏忠贤这种状态是面对敌人的,是一言不合就会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