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丝欢颜。
刑台上这一次跪着的能让出后背的战友,战友将斩,笑不出来。
下一次便可能是自己,更笑不出来。
二皇帝率领众将自方阵中穿行,所过之处,肃杀之意更浓了。
寒冬渐去的凛冽似乎打了个弯重新归来,绕着二皇帝转圈。
王来了,人就该杀了。
杀人立威,这个道理不只是将明白,兵也明白。
没有读过兵书,大字不识一小鼎的士卒们不懂什么道理。久经战场而不死的老兵们只会将所见所听所经历的,言传给偏爱的新兵蛋子。
这是传承。
就像列阵冲锋,排队站位不是按照身高大小,而是新兵老兵交错间杂。
这样在冲锋的时候,新兵有老兵带着便不易怯战后退。等到打了几场仗,知道战场上越是怕死越易死后,新兵便也成了老兵。下一次,他们将给补上的新兵蛋子打样,带头冲锋。
这也是传承。
场间无声,唯有二皇帝和诸位将军的行路声。
所有士卒都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也都清楚这是在有意立威。
但好多事情知道也没用,依旧会胆怯,会害怕。会在为战友感伤悲哀的同时,生出一丝丝幸亏不是我的庆幸。
春意寡淡。
二皇帝在这并不温暖的天日中,由上及下仅穿着一件白色单袍,未竖冠的长发尾部微起,随着行走的节奏荡漾。
他腰间佩着秦王剑,步履间,秦王剑上下摆动,似是代替持掌自己的历代秦王阅兵,对大秦军阵点头称赞。
来到第一座刑台前,诸将止步,二皇帝独登。
跪在地上,浑身绑缚,低着脑袋的秦兵见到眼前多了双黑面长靴,心身都是一个颤抖。
心颤因愧,违背军令,愧于见王。
身颤因惧,惧怕身死。
“抬起头来。”
秦兵慢慢昂首,嘴唇干裂,满是血丝的双眼对上了有细微血丝的双眼。
那一瞬,本来惊惧的秦兵忽然不怕了。
他不相信,有这样一双满是哀伤,红丝浅散在眼眸中,一看就是昨夜不曾睡好的秦王,会为了立威而杀他。
王不想杀他,是他自己违背军令,该死。
他们的王挡住了严冬,真正做到视他们这些贱民为子,他却要王睡不好一个安稳觉。
临济打下来了,除了他们这些违背军令罪该处死的士卒,还有什么能让王夜不能寐?
他挤出个难看的笑脸。
“陛下,请动手罢。”
白袍皇帝冷面视之,毫无征兆得一脚踢翻秦兵。
摔在地上的秦兵身上疼痛,心中却是一阵舒坦。
临死之身,能让王踢几脚解解气,甚好。
双臂被绑,无法以手支地而起的他用肩膀头顶在地上,像是一个蛆一般艰难挪动。
单衣破裂,鲜血渗出,他终于重新跪在二皇帝面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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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咸阳黍村人。父亡于伐楚,家有老母,兄弟姊妹共有四人,排行第三。”
秦兵芒瞪大双眼,望着面无表情说出自家情况的王,嘴唇颤抖不能言。
日理万机,高高在上的王,竟然背下了他这个无名小卒的家庭状况。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还是觉得如坠梦中……
“临济一战,斩三名敌军,当封公士。”
芒一脸悔恨,低下头颅。
公士虽是二十等军功爵最低的一等,但再怎么说也是有了爵位,他那战死的阿父连个公士都没捞到就传回了死讯。
若事情到此为止,当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