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瀚思骇然。
“修罗道?你怎么?!不可能!”灭生六道已埋没于东观书库经年,师父交给他的时候便已是焦黄脆朽,他抄录之后不仅秘不示人,更是将原本付之一炬。
可如今片刻的功夫便攻守异势,之前还处处占优的乌瀚思瞬间就落了下风,明明奇诡多变的招式此时却处处受制,显然对方和自己所学系出同源。
“昔日平京城破,宫中秘籍散落尘埃,其中就包括这灭生六道——不过这东西传数百年,有几份抄本拓片也不足为奇吧?”祝汲拳如疾风骤雨,招势竟与乌瀚思有了八九分的相似,“这个世上,很少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同样的迅疾凌厉,却不是乌瀚思的那般阴毒,而是一种不死不休的霸道。
两个人拳爪纷飞如乱花,身形飘忽似鬼魅,人影穿梭之际血花飞溅,演武场上肃杀之气如雾弥漫——不仅场边的一众文官武将,连远坐殿陛之上的皇帝季炀明都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自己的龙袍。
“中!”终于,乌瀚思在惊骇之下一招不慎,一蓬血花漫天之中整个人被一拳轰上了半空,前胸后背的衣衫在众目睽睽之下尽数爆碎——等他再起身时,肋下已经凹出了一个明显的拳印。
“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认输吧 ”祝汲起了惜才之心,身形一闪,一瞬间三根手指就紧紧扣住了乌瀚思的咽喉——他年近四十才练至修罗道,而且若不自宫断欲,将终身无望天人道。
“休想!”要害被制反而令乌瀚思凶性毕露,一身的气势竟变得和祝汲有几分相似。
“嗯?”祝汲微微有些惊讶,生死之间,这小子不仅没有丝毫惊惧和慌乱,一丝气息竟然隐隐有迈进之势。
灭生六道修习之难,除了艰深的苦修,玄机还在于需要人的某一种情绪作为进阶突破的契机——修习红尘道需至情,或亲,或友,或男欢女爱皆可;但要突破至鸷兽道则需要一丝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悲悯仁心而生的哀恸。
无餍道需要对于某一事物极度的渴求,再由此引发求之不得后极度的愤怒与不甘。
能否踏入幽冥道才是平庸之辈与高手之间真正的分水岭——其最凶险之处在于修炼者必须经历生关死劫,非得身入黄泉之后的绝望才能引动体内真炁达至功成圆满。
而修罗道所需要的,刚刚好就是他断灭生死一心争胜的执着。
而天人道自古至今除了创出这门武功的玄机上师外再也没人功成圆满过,那些敢于尝试者也都几乎无一例外地经脉逆行、邪火焚心而死。
可越是这样,灭生六道的威名越是有增无减——人们总是觉得别人练不成是因为资质平庸,而自己才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天纵奇才。
谜底的揭开源于一个偶然——昔年的绿林侠盗单横行,因缘际会之下得到灭生六道,短时间内便凭着过人的天赋突破至修罗道大成,并以之独步江湖。
可天有不测风云,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一次被仇家伏击以致下身重伤不幸沦为阉人后,他为雪耻孤注一掷冒死修炼天人道,不想却几乎达至功成圆满的境界。
说几乎,是因为不久之后江湖上多了一个行止颠三倒四,浑身污秽不堪,逢人便问自己的仇人在哪的疯子——而这个疯子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武林盟主的寿宴之上,那一夜,三十多位当时顶尖的高手全部毙命当场。
修习天人道必须去势净身的秘密也由此而大白于天下。
只不过随着这个秘密被揭开,这部秘籍也渐渐地被江湖遗忘,最终囿于深宫成了宦官们的专属——毕竟世人争名逐利,所为者大多无非是醇酒美人而已。
乌瀚思脖子上的青筋渐渐暴起,本来衰弱无力的手此刻紧紧扣住了祝汲的脉门——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大,而祝汲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兴奋。